总有一段路,要一个人走,总有一些时光,要慢慢熬到头。——题记
这段时间一直没写文章,而是在——什么都没干。
已经连续三个月了,总觉得事事不顺心。照顾孩子闹得一地鸡毛,家事繁杂处理不完,出门见人举止难堪,对别人的一举一动敏感得要命。
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文章写不出来,家务做不动,出去工作更是奢望,还一茬接着一茬地生病。
怎么努力都开心不起来。连看书听音乐旅游这些自己喜欢的事都提不起兴趣。明明心里很苦,却怎么都哭不出来。睡觉醒来窜入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让我烂死在床上吧,活着也没意思。
不知何时,头脑中住进了一个妖怪,像一阵阴霾,在脑子里弥漫、膨胀。时间长了,它变得很大,似乎要挤破我的脑袋,让我四分五裂。
直到有天半夜,头脑沉重得不堪忍受,忍不住不停猛敲自己的脑袋。想着把自己拍清醒,结果却精疲力竭,头昏眼花,倒在床上动弹不得。第二天醒来突然想到——自己应该是抑郁了。
它是一种长期的状态,天生的敏感、从小的周遭、感情的遭遇等等,都会让人慢慢地变得不开朗,不自信。最终生孩子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到以前开朗平静的状态。
抑郁和身体状况、个性特征有关,也和生活经历有关。抑郁和我的躯体形式障碍相生相随,只是几个月前,注意力都放在身体的恢复上。只要身体在慢慢康复,就很开心。
现在则有了更多期望,希望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同时也就有了更多烦恼。比如孩子的哭闹和家里的琐事,在普通人眼里只是心烦的事情,而在我身上则是不堪的重负。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要耗费所有的力气脑筋去应对,让人喘不过气来。
健康的人身上有一种欢欣的力量,让人轻快愉悦,蹦蹦跳跳,嘴角上扬,眼神放光,一觉醒来头脑清醒。而抑郁的人会感觉到一股沉重的阴霾罩在自己的身上,把“生命力”压得下沉,从脚下溜走。
健康的人开心了会笑,笑起来时心是欢乐的,人是暖和的。抑郁的人就算偶尔会笑,却好像只停留在嘴边,在喉咙里,“哈哈哈”几声之后,快乐就消散了,传不到脑海中,也不在心底里留下美好的印象。
除了不开心、没有生命力,还有一种挫败感,认为自己彻头彻尾地失败,是一个废物,是垃圾。比如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带孩子,比如文章写不出来,比如公众号没有起色,比如生活中的种种问题……虽然理智告诉我自己做得并不算太糟,可心灵还是被一种油然而生的失败感占据。
失败是自己的感觉,而非他人的判断,别人再多的安慰鼓励也起不了作用。失败是内心告诉我的答案,并没有什么客观标准可以参考。
抑郁堵塞了我的思路。前几个月文思活跃时,各种点子像焰火一样滋啦滋啦冒着响声往外窜。现在头脑却像不通的烟道,连呼吸都困难,更别提什么思路文采了。
可许多朋友都会在后台跟我说“佳佳棒棒的”、“谢谢你的文章,很受用”,那我又怎么能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写不出来呢?几个月前信誓旦旦地说要做公益,又怎么能说自己连过正常生活都觉得压力山大呢?如果真的承认自己连生活都很艰难,那就更没有力气去改变什么了,我怎么能允许自己这样放弃呢?
承认失败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经过和身边的人彻夜长谈,又成天成天地发呆,才慢慢地理清了思路:
“这些问题的根源,都在于抑郁。人的情绪状态就像个水槽。里面的水不宜太多,多了承受不了;也不宜太少,少了便会枯竭。负面情绪像是不停往里加压的水龙头。同时排水阀还坏掉了。得好好修理了。
“该走出家庭,走上社会。普通人生完孩子之后也更愿意去上班,毕竟在家面对老人小孩,实在是有些烦闷,更何况你现在本就脆弱。
“似乎每次要写文章时就会焦虑。因为写文章本就不是你擅长的东西,所以写得困难、发展得慢也在所难免。你一直在写长而周全的文章,因为受学术训练的影响,认为文章要有立论、剖析、论证,周全无明显错漏,才算合格。这必然就降低了可读性。在这上面可以做调整。
“你本来就想着做公益是一辈子的事情,在50岁的时候去完成也不迟,现在急什么呢?”
所以我想,应该接受自己的挫败感,承认失败,才能更坦诚地面对生活。
承认失败,比硬撑着不承认更难。强撑努力,至少能给自己一个交待,说服自己正在做最大的努力,而承认失败,意味着向自己坦白过去的努力付之东流,放弃了对未来的任何期待。
承认失败,意味着放下脆弱的自尊。如果硬撑下去,能够得到别人的敬佩——“这么困难的事,他都坚持下来了”。而坦言失败,是向别人承认自己的无能,得到的只有怜悯和鄙夷。
然而承认失败也是一个奢侈品,至少我足够幸运,有人帮我承担生活的重担,让我免于衣食之忧。有人听我倾诉生活的苦乐,给我以安抚。有人告诉我种种康复的办法,让我去一一尝试。
昨天开车到家后,在车上听会儿歌。碟片里张学友在演唱会上说,2003年,好友相继去世,自己非常难熬。“可困难的时光,它总会过去,只要我们耐心等待,它一定会离开我们。”许久哭不出来的我,默默掉了几滴眼泪。此时的心情与歌神很相似:最差的时光已经过去,剩下的时间里,我们总会慢慢变好。
小时候奶奶告诉我,走远路要从天黑的时候开始走,这样走着走着,天就亮了。总有一段路,要一个人走,总有一些时光,要慢慢熬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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