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小灯挂在门口，点亮了无数个黑夜，从不熄灭。
临近八点，黑暗将大地笼罩，半弯的月亮挂在天空中，街边人来人往。
阿生打开店门，将门口的小灯挂起来，刺眼的光亮瞬间照亮门口这一片地方。
拍了拍围裙，阿生准备营业了。
“欢迎欢迎，你好！”
第一个来的客人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紧身短裙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出来，她嘴里抽着一根烟，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女人将包包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自己坐下来，“老样子，一碗素面。”
阿生点点头，这个女人是老顾客了，名字他不知道，不过据说是酒吧的销售。每天这个时间点都会来阿生这里吃一碗面。
做面的间隙，第二位客人到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阿生照常询问，“你好，想吃点什么？”
年轻男生的目光被女人吸引，他甚至吹了个口哨，直接在女人身边坐下，阿生一愣，随即默默将菜单放在不远处，转身继续去做面条了。
“美女一个人啊？”小伙眼神落在女人的胸口，暧昧地靠近，“我也一个人，不如一起啊？”
“滚！”女人吐出一口烟，冰冷无情地瞄了一眼。
小伙讪讪一笑，刚要说什么，阿生端着一碗素面出来了，“你的面，请慢用！”
女人接过，开始背过身吃面。
小伙撇撇嘴，出师不利的他开始看起菜单，几分钟后他拍拍桌面，大声喊：“老板你这不卖啤酒的啊？花生什么整一点啊！”
阿生微笑地摇头，“我们这里不卖这些，只卖菜单上的。”
“那你这算什么生意？开什么店啊你！”小伙嘟囔着，将菜单扔到一边，阿生眸光闪烁，将菜单收了回去。
“老板，晚上好啊！”
又来了一位客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吃面的女人顿了顿，挪到了旁边。
老人笑眯眯地道谢，阿生递上菜单，“你来晚了，今日没有汤喝了。”
老人摆摆手，“今天不喝汤。”
阿生诧异，“怎么……你找到初恋了？”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点头，随即看向门口，阴影中，一个粉色衣裙的老太太含笑走了出来。
“淑芬。”老人温柔地拉着对方的手，扭头看向阿生，“麻烦老板了。”
阿生微微颔首，两位老人得到同意，欣喜地踏出去，那一瞬间，门外的小灯骤然缓缓飞移下来，回旋在老人家的面前。
阿生朗声道：“跟着它走，到了桥那边，别分开。”
闻言两个老人朝阿生鞠躬，随后相互依偎地走进黑暗中。
“我我我丢！”小伙目瞪口呆，一个后退从凳子上跳起来，指着门外，惊恐地看向阿生，“你你你他他们……”
阿生挑眉，“怎么？你不是受到指引过来的？”
小伙一脸懵，阿生仔细观察他的神色，片刻后自己点点头，“原来是误入的。”
“老板你管他做甚？不过是个好色之徒。”女人吃完最后一口面，起身冷冷不屑地睨了一眼小伙，然后看向阿生，声音低落道：“若是你见到她……”
阿生叹了口气，“你时间本就不多，我这地方小，不是所有人都会来的。”
“求你了，老板。”女人姿态哀求，一滴血泪滴落在桌面上，吓得一旁的小伙直接贴在墙面上，瑟瑟发抖。
阿生收回碗筷，抹去桌上的痕迹，“我只能尽力而为。”
女人浑身一颤，随即扬起脸笑了，“谢谢老板。”她停顿一下，眼中多了几分甜蜜，“我们的爱情太惊世骇俗，但是我总会等到她的。”
说着她人已经奔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阿生凝望着外面的黑暗，转头看向小伙，“我送你回去。”
小伙警惕地扒拉着墙面，“你你该不会想拐卖我吧？”毕竟他年轻力壮，说不定眼前这是个黑心老板，图他的身子……
想到这儿，小伙紧紧抱住自己。
阿生：“……放心，你的身体没那么好看。”
小伙惊悚地高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阿生没回答他这句话，耐心再次说：“你不属于这儿，我送你回去。”
“去哪儿？”
阿生看了看，“你家里有人在等你。”
小伙面色一变，想到什么，脸色变得臭臭的，“我不回去！他一点都不关心我！”
“你怎知他不关心你？”
“自从我妈妈去世后，他关心过我吗？每天就知道上班！反正我不管怎么坏，他都不在意。”
小伙说着说着，后面的语气开始哽咽，他撇过头去，不让人看见他的狼狈。
阿生浑然不在意，他这么多年，守在奈何桥口，见过的人与事多了去了。
那留在世间等待初恋的老人，那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女子，每一个都比小伙……嗯……算是闹脾气好吧？
阿生还得做生意，懒得在店里与小伙多费口舌，上前揪住对方的衣领，直接把人拎出门。
跨出门的一瞬间，小伙便觉得全身一冷，刚要发出的尖叫戛然而止，他瞬间惨白着一张脸缩成一团。
一盏小灯慢慢从远处飘回来，落在阿生手中，摇晃了几下，阿生宠溺地摸摸它的灯角，“辛苦你了。”
小灯的光亮又明亮几分。
阿生带着它，对小伙颔首，“自己跟上。”
小伙腿脚发麻，哆嗦着说不出话。
阿生淡淡来了一句，“你一百来斤的肉，我拎得费劲。你若是不走，便留在这儿。”
小伙：“……走！”
他惊疑不定地跟在阿生后面，周围一片漆黑，冷风吹过来，刺骨冰冷，只有前面那一盏灯，散发出幽幽黄绿色的光芒。
小伙突然想到那个女人说的话，不禁小声问：“那个……女人，她……”
阿生回头瞄了一眼小伙，在后者心都快跳到嗓子眼时，又继续淡定地走路。
一边走，一边说：“她是老客了，在等她的爱人。约莫……几百年了吧。”
“这么久！”小伙小声惊呼，嘟囔着，“那个男人真好命，这么漂亮的女人……”
“不是。”阿生打断小伙的话。
他的声音轻到空灵，一分钟后小伙才听见前面的人说：“同为女子，相爱本就艰苦。”
“好了，到了！”
阿生挥手间，小伙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原地。
他捻了捻手指，轻笑。
“人间的感情啊，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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