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次浓烈的年味之一                淡淡的年味

儿时，老家。

一进入腊月，年味就渐次浓烈起来。让我们首先感觉出年味的，是妈妈的禁忌。小时候，日常我们说话做事，大人是没有给我们规定什么禁忌的，但刚一入腊月，妈妈就把我们几个孩子喊到一起告诫：进入腊月了，要过年了，该忌嘴了，这让我们嗅到了淡淡的年味。

渐次浓烈的年味之一                淡淡的年味

所谓“忌嘴”，实际应该是忌语。就是不能随便乱说话了，尤其是有关什么“死”啊“活”啊、“神”啊“鬼”啊之类不吉利的话，甚至包括与这些不吉利的语言谐音、意思等相关联的话也在禁忌之列。这样说大家可能云里雾里，不明其意，举个例子吧。

比如，大家都知道元宵，另一个名字叫汤圆。在那时的老家，进入腊月后我们就只能叫“元宝”或者“果果”，不能称其为“汤圆”，因为我们老家把“闯祸、摊上事”叫“摊沾事”，“摊”与“汤”谐音，不吉利，所以不能说“汤圆”，诸如此类，很多很多。

然而，儿时的我们，哪有这么好的记性，会时时刻刻注意啊，时不时就说走漏了嘴，马上就会引起大人善意的呵斥或者瞪眼。

有一年腊月三十中午，天气奇好，艳阳高照，妈妈在厨屋做团年饭，让我把吃团年饭用的板凳搬到屋外洗擦一下，我擦完了，见暖阳融融，我就躺在板凳上晒太阳，完全忘了是过年，口里随意地喊了一声：“妈妈，两儿（“您”的地方话）来看，我死了”。

听到我的喊声，妈妈赶忙从厨屋出来大声呵斥我说：“大过年的莫乱说”，经妈妈提醒，过年的意识才又回到我的脑海。

团年饭后，我和我爹按惯例打了糊涂贴对联，我在拿对联时不小心把一张对联挂在板凳上撕裂了，我当时脱口而出：“哎呀，拐了，脱节了”，其间的“拐”、“脱节”等都含有不吉利的意思，所以，我爹迅疾地用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我，要在平常，他可能伸手照我老壳就是“两拐包”（就是四指弯曲，用四指第二关节打头），由于当时过年，他不好骂我，更不好动手打我，只有拿眼瞪我，足足瞪了有1分钟之久，瞪得我浑身发抖……

杀年猪是年味浓郁的标志性“事件”。那个时候，农村都很贫困，大家生活都异常艰苦。一般农户日常是杀不起猪的，只有过年时才杀猪，因而叫“年猪”。这还是条件好点的家庭，条件差的连过年都杀不起猪。

我还很小的时候，我们家就有好几年过年都无猪可杀，而我们孩子们又想看杀猪，更想吃那香喷喷的猪肉，就只有到有猪可杀的条件好点的家庭去看……

我记得，那时只要一听到猪歇斯底里嚎叫，就知道是哪家在杀年猪了，我们拔腿飞也似的往那家跑去，去后站在别人杀猪的和帮忙的人背后，踮起脚张大嘴巴一眼一眼地巴巴地看……那个馋劲儿，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父母为了解决我们几个孩子的馋意，就到本小队当天杀猪的一位名叫杨志义我们日常叫志义大叔的家里，借来了一大块13斤多的肥肥的肉。

晚上，妈妈将借来的那一大块肥肉全部切掉，切出来的小肉片块块也够大够厚，每片长约10余公分，宽约7、8公分，厚度不低于3公分。妈妈说：“吃一块就算一块”。然后，妈妈将切好的肉一次性全部烧掉，连“搞伙”（即配菜）也仅放了很少几块萝卜，一大锅差不多全是肉。妈妈将肉在大锅里烧得差不多快熟了，就盛起来，放在一个硕大的炖缽里，再用可以端上桌的小炉子继续炖，老家叫炖缽烤炉子，学名叫“火锅”，以便煮熟后边煮边吃，这样，一是味道越煮越浓越好吃，二是防止天冷菜凉。

在那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桌上放着一个煮得沸泡翻滚、发出“咕嘟咕嘟”声响的热气腾腾的火锅，在我们馋得垂涎欲滴、见到生肉都恨不得扑上去啃几口的日子里，看到满屋子从煮沸的火锅里袅袅升腾飘舞的白色雾气和在炖煮中的香喷喷的猪肉，闻到那氤氲空中的沁入心脾的肉香味，我的口中早已盈满了涎水，并不时加以吞咽，咽喉处也随着吞咽口水而不停地翻滚蠕动。那感觉简直就像一个快要饿死的猫碰到一只肥壮的老鼠一样……

渐次浓烈的年味之一                淡淡的年味

终于煮熟开吃了。在我们老家，有一句俗话叫做“吃肉像揩屁股一样”，意思是用来形容那些好吃懒做的人，吃起来比谁都“巨人”，但做起来比谁都“矮子”。

然而，这似乎是一句侮辱人格的话，但用于当时的我们，那是再确切不过了。吃肉时我和哥哥两个人比着吃，真“像揩屁股一样”，一口一块，吃一块，还用粉笔在桌子上记一块。那数字，至今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我吃了39块肉，我哥哥吃了55块。

可能是由于吃带盐的肉多，吃的饭少，饭后没多长时间，口干的厉害，而那时我们又没有喝开水的习惯，觉得开水不止渴，舀一瓢冷水“咕噜咕噜”就喝了下去，真是爽快极了。

谁知，到了第二天就闹肚子拉稀，跑到厕所连裤子都脱不赢，屁眼儿像没“收禁”一样就“彪出来了”，热乎乎的，要么顺屁股流，要么像瀑布一样，高山流水，喷燃而下……事后，我都懊恼了好多天，真是心疼浪费了我那吃进去的39块硕大的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