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汪静之
1．《伊底眼》
伊底眼是温暖的太阳；
不然，何以伊一望着我，
我受了冻的心就热了呢？
伊底眼是解结的剪刀；
不然，何以伊一瞧着我，
我被镣铐的灵魂就自由了呢？
伊底眼是快乐的钥匙；
不然，何以伊一瞅着我，
我就住在乐园里了呢？
伊底眼变成忧愁的引火线了；
不然，何以伊一盯着我，
我就沉溺在愁海里了呢？
1922.06.04
2．《定情花》
伊开了一朵定情花，
由伊底眼光赠给我；
我将我底心当做花园，
郑重地把伊供养着。
用我底爱泪洒伊，
用我底情热暖伊，
用我底歌声护伊；
于是伊更美丽了。
我们底
无限的生命，
借此互相了解着，
互相慰安着。
只是罪恶世界伤了我底心，
枯了我底爱泉，
冷了我底情炉，
哑了我底歌喉。
神呵，赐我些罢——
爱泪情热和歌声呵！
不然，伊若是萎了，
我们将从此消灭呀！
1921.11.17 在一师校第二厕所
3．《换心》
伊笑得不可遏止，
忸怩地伏在我胸前，
双手箍着我底颈，
晶莹的眼看进我底眼说：
“要你和我换一颗心呵！”
4．《谢绝》
伊底情丝和我的，
织成快乐的幕了；
把它当遮拦，
谢绝人间的苦恼。
1921.12.08
5．《我都不愿牺牲哟》
伊锁成一字愁眉，
沉溺在忧闷之海里。
伊低头懒洋洋地弄着衣角，
我望着伊那双
明慧晶莹含情的眼睛，
看着伊那由伊灵魂里出来的甘露，
——我想饮了他。
伊是个呀——爱之女神！
我怎忍得住
伊那呈爱的表情的面庞？
伊是我灵魂底安慰者，
伊是我生命底寄托者，
我没有了伊，
恐怕再也活不了了！
6．《月夜》
我缓步在月光里，
累人的伊使我恋着再恋着，不间断地。
玉洁的月呵！
没有那一个不默默地赞美你。
你能照透万象，
为何不将伊底影
照来以慰我怀呢？
伊底眼看入我底眼，
连羞带笑地说，
“你赠我你做的那个，
我非常珍爱。”
当我在此遇见伊的时候，
这是快慰不过的相会啊！
这游木是伊常走的，
这蔷薇花下是伊常站的，
这草地是伊和小孩玩耍的。
这些都变成我所爱的了——
我爱走伊所走的游木，
爱站伊所站的蔷薇花下，
爱玩伊所玩的草地。
恍惚看见伊在游木上走，
在蔷薇花下站，
在草地上坐。
但待我走过去，
却又看不见伊呀！
那里看得见伊呀！
我时时注意着伊——
伊婉淑的姿态，
伊娇嫩的言笑，
伊轻妙的步声，
都给我玩味纯熟了。
伊底神秘都用伊底
含情的眼睛诉说：
伊每一“回头觑”，
每一“凝眸送”，
都能使我心服。
啊！伊底眼睛是怎样柔丽啊！
伊底命令仿佛圣旨，
我怎耐不唯命是从呢！
我那次关不住了，
就写封爱的结晶的信给伊。
但我不敢寄去，
怕被外人看见了；
不过由我底左眼寄给右眼看，
这右眼就是代替伊了。
唉！假使，或真使，
爹妈们允许了，
那么，我只借此而乐生啊！
1921.10.08
7．《别情》
爱我的我底你呵，
温柔到比柔还柔的你呵！
你底丰韵是怎样地娟逸，
怎样地——说不出呵。
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形容你了。
你知道我在接吻你赠我的诗么？
知道我把你底诗咬了几句吃到心里了么？
你从诗中送我的情爱，
更醉得我醺醺然了。
我昨夜梦着和你亲嘴，
甜蜜不过的嘴呵！
醒来却没有你底嘴了；
望你把你梦中的那花苞似的嘴寄来罢。
我昨夜梦中得着你一封信，
信中的字看不明白，
只隐隐约约有些“爱”字；
望你把梦中的信重写清楚罢。
我睡觉时，看见帐顶上有个你；
我饮茶时，看见杯中有个你；
我看书时，看不见书中的字，只见个你；
我上课时，看不见教师在黑板上画的算式，
只见个你；
…………
你为甚东躲西藏， 只给我看见不给我捉住呢？
你爹这几天在家不在家？
我时时想来看你，
但我怕尝这样别离滋味；
我至于不敢和你相见了，
见了再用什么法别离呢？
不，别离虽是苦痛，
但是甘美的苦痛呵！
我叫我底魂今夜来看看你，
请你预备迎接着罢。
1922.04
8．《荷叶上一滴露珠》
爱的花终要开的啊！
爱的果终要结的啊！
9．《园外》
因为伊把我底视线牵引去，
似乎我底视线能够转弯了。
1920.10.22
10．《送你去后》
送你去后的我，
是失落了心的人儿了。
我底心跟着你去了，
我只是满肚烦乱呵！
愁时，没有你慰我了；
喜时，没有你吻我了；
睡时，没有你并着头；
梦时，没有你抱着腰。
好哥哥呵，
我恋恋不舍的哥哥呵！
你心爱的人儿要哭了，
于今没有了一个心了。
1922.04.07
11．《过伊家门外》
我冒犯了人们的指谪，
一步一回头地瞟我意中人；
我怎样欣慰而胆寒呵。
1922.01.08
12．《祷告》
我每夜临睡时，
跪向挂在帐上的“白莲图”说：
白莲姐姐呵！
当我梦中和我底爱人欢会时，
请你吐些清香熏着我俩吧。
1921.11.22 于枕上
13．《月月红》
月月红在风中颤抖，
我底心也伴着伊颤抖了。
1922.01.09
14．《在相思里（七首）》
（一）
我寄给伊无数个相思，
只是被阻碍了寄不到头呵。
（二）
偶然想到伊唱的歌曲，
耳里便响着醉人的歌声了。
（三）
不息地燃烧着的相思呵。
（四）
伊那娇波一转，
伊底春意就温润了我了。
（五）
哪怕礼教的圈怎样套得紧，
不羁的爱情总不会规规矩矩呀。
（六）
于今不比从前呀——
夜夜萦绕着伊的，
仅仅是我自由的梦魂儿了。
（七）
伊底娇嗔里，
潜蓄着亲和的微笑呢。
1922.01.08—02.07
15．《我俩》
我俩幼小的时候，
在家乡同学，
无上地相亲相爱；
无论悲忧欢乐，
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我们游戏时，
或捉迷藏或打球，
我总卫护你，
你总帮助我。
我俩完全一气，
我俩底心已凝结成一个了。
我每每乘无人看见
偷与你亲吻，
你羞答答地
很轻松很软和地打我一个嘴巴。
又摸摸被打的地方，赔罪说：
“没有打痛罢？”
你那温柔的情意，
使我真个舒服呵！
有时你懊恼了，
故意不利害地骂着我，
我必低声安慰你：
替你理头发，
替你揩眼泪。
我觉得你底发如情丝，
你底泪如爱露。
我生平最不能忘的一次——
我年十五你十三，——
你底姆妈微笑对你说：
“我的娇娇，
今夜和哥哥同睡罢。”
那时你还不懂得什么，
我俩只互相爱着罢了。
那夜的亲吻异样甜蜜——
到于今还甜蜜——
哦！到死后还甜蜜呵！
爹妈替我们议婚，
据瞎算命的说，
又是八字不对，
又是生肖不合，
于是我们失望了：
我底爹妈替我定了我不爱的伊，
你底爹妈替你许了你不爱的他。
现在我孤旅在西湖，
归家会见你，
不能与你亲热了；
要讲些做作的礼节，
不能像从前那样不避嫌疑了。
回想起来，
多么悲伤呀！
你来信凄惨地说：
“我俩不能实现前约了！
我愿为你终身不嫁，
去做尼姑修修行，
来世再与你成双吧。”
我虽不赞成你底主张，
但是无法，只好忍着了！
我常走到之江边：
江水怎会这样多呢？
我尝尝他底滋味，
知道这是你寄给我的泪了。
你底泪不像蜜糖那般甜，
只像黄连那般苦！
我尽量饮你底泪，
你底泪就深深吻着我底心。
我看着水中的鱼儿，
羡慕他们两两双双地，
我愿和你变成一对比目鱼，
自自在在地游嬉。
但是，仅仅一个愿望罢了！
1921.12.26
二、应修人
1．《第一夜（上）》
小哥哥睡熟了，
我倒不忍睡熟了。
——这梦中的微笑，
尽让灯光独自儿看，
不是太罪过吗？
移他底脸儿，移得更近些；
捏他底手儿，捏得更紧些：
这样，我可以放心睡去了。
2．《第一夜（下）》
被角儿散开了。
让他自由些时吧！
抱紧了的手儿
腾不出这闲功夫呵！
1922.04.01 晓
3．《小学时的姊姊》
让星光霎眼在天上，
让菜花伸腰到路旁，
让村狗几声，村路冷，
让前面是田野还是村庄……
我都不管这些那些，
我只想我故乡里——
小学时认识了的小姊姊：
想是放学回来的晚上，
轻轻地进去我闭了伊底纸窗；
停了针儿伊看了我笑
笑了两笑手帕儿盖上了绣棚了。
姊姊整个儿猜中了我底心，
姊姊万事儿比我都聪明：
让他蜂蝶们飞进窗里来，
娇丽的花枝儿新有帕儿盖，
要采花粉也不可采。
耐心儿教我戳纱；
耐心儿教我绣花。——
爱看姊姊底美笑当回答，
爱碰到姊姊手儿底温软，
常常捻捻绢丝儿，针儿，说
“姊姊你替我穿！”
偶然我指儿上有了些红，
你总看了看绣棚皱了皱眉；
你早就抽出你底手帕儿了，
要不是我忙着辩明，“这是玫瑰水。”
记得你妈春里有个清晓，
要我拿本书向你教教。
听了，我禁不住地暗笑，
看看你底脸上也有笑丝在飘。
你妈只知绣棚边你是我底师，
不知在烧火凳上，菜园里，
我早变成了你底师。
——灶火熊熊地暖着你底背书声；
桑叶青青里浮起你底问字声。
蝴蝶的春换了云霞的夏，
我有了暑假，我说我要暂时回家；
云霞的夏换了芭蕉的秋，
我到了你家，你说我们别离太久；
可怜的芭蕉的秋还潇潇，
我底爹爹远游去，妈妈说是可以归了家，
于是又，于是又依依地别离了！
从此和你就难相见，
借名来到你家来也只有一天两天；
姊姊是知道我是胆小又怕羞的，
我怎样敢在人前说起你我底情分呢？
如今看住在家里时直像天，
但从家里看那住在你家时，
又像是白云缥缈里的仙。
嘴里是你烹调的菜，
手里是你洗净的筷。
你家里餐桌是小圆桌，
平时门里，夏天是移到竹门外；
我和你妈是同一床，
你底床就在窗底旁；
几番赌早起我都输了你，
等我辨清是纸窗的曙光，
你早轻巧地走下了小楼梯；
晨里你许我帮你烧烧火，
只问我昨天新书有没有温过，
一些别样也不肯让我做：
这些儿在家里都不可见，
借名来到你家来也只有一天两天。
姊姊，我怎样敢在人前——
说起你我底怎样怎样的要好呢！
明年杏花爬上了泥墙，
爹爹信来要我离开故乡，
那时英雄的想头误了我，
妈妈就伴了我到你家来辞行。
你妈底千万叮嘱可怜我都忘了，
为是你捧茶时的默默，已尽使我心跳：
茶叶儿密密浮起，
满室里浸满了静悄悄。
留了一夜又终于要别了，
你揭开绣棚要我刺些儿绣；
半年的在家手指儿硬久了，
你说就是一针两针也好。
那时我妈和你妈都笑了，
我是为你绣完了淡黄小蝴蝶。
还是你笑说可以走了，
看太阳真已是偏到了竹篱的时候。
——等到样样儿舒齐了，
望见你楼窗开着，
只你妈送我们到门口……
姊姊，你底婉静的柔美呀，
如像三月里的嫩黄柳，微微有晓风吹；
姊姊，你底璀璨的明慧呀，
如像天才亮时的霞彩
轻映在浅唱的溪水。
别来已几年，
不想你，难得有几天：
你还在你妈身边吗？
你，我想煞要再见一见。
昨夜明星像今夜，
是明星又是明灯夜，
明灯辉映里我见了想见的姊姊……
鲜艳的装束，已不是娉娉袅袅，
是有个人儿要嫁了——
又不能叫你，问你，碰你手，
明明是一刻儿要上轿；
只从你身边走去走来，
只从你身边走去走来，
庄重得全没些女孩儿气，
原来——你于我睬也不一睬……
花轿像朵红云捧了你去，
捧了去我也没有言语：
我想煞要见你，你不想见——
谁使我们亲近了又生疏？
四年的别离，我是只能去怨天。
姊姊你忘了旧时候！
不认识的相见不是我能受……
花轿像朵红云捧了你去，
捧了去我也没有言语，
堂前喜乐鼓吹起，
终吹不起呀蓦然再见时的欢愉……
今夜明星像昨夜。
昨夜睡梦里怨姊姊；
醒来就自慰；
自慰了又苦念旧时的小姊姊；
我不要知道你有没有郎，
姊姊，我只求你不要相忘！
旧时去了已不可再，
但愿旧情如常——
但愿将来再见时，
还肯旧时样喊我声乳名字……
而今姑让我异乡里久久傍徨，
星夜里菜花原也不像旧时的鲜黄，
在从前就想去挑选伊一球好花来，
如今呢一一就拗来了好花朵，
哪里呀，是你底美新妆？
4．《妹妹你是水》
妹妹你是水——
你是清溪里的水。
无愁地镇日流，
率真地长是笑，
自然地引我忘了归路了。
妹妹你是水——
你是温泉里的水。
我底心儿他尽是爱游泳，
我想捞回来，
烫得我手心痛。
妹妹你是水——
你是荷塘里的水。
借荷叶做船儿，
借荷梗做篙儿，
妹妹我要到荷花深处来！
5．《邻家座上》
嘴里微微歌。
脸上微微酡。
要说不说，怕人多。
嘴里微微歌。
脸上微微酡。
6．《花蕾》
姊姊都嫁了，
嫂嫂常怨我：
我已恨煞这凄清的家了。
攀——藤，披——荆，
你这样儿爱惜我，
我要和你一起儿归去了！
这一颗紧锁的芳心呀，
要为你，要为你展开了。
7．《偷寄》
行行是情流，字字心，
偷寄给西邻。
不管娇羞紧，
不管没回音，——
只要伊
读一读我底信。
8．《那时候》
捻着枝榴花忽然面红；
想靠你肩头又靠不拢：
那时你觉得不——
喉咙底喧嚷着“我爱你！”
却没有勇气嘴里跳出？
三、冯雪峰
1．《伊在》
伊以伊底心洗在我底衣里，
我穿了好像针刺着——
刺到我底心底最深处。
伊以伊的手帕揩我的汗，
于是伊底眼病就传染我了，
此后我底眼也常常要流泪了。
2．《愿良人早点归来》
我愿当雨时，在绿的稻田中，
有个穿蓑衣的农夫向我归来，
因我看见他，我便胆大，我便快乐。
呵，良人，愿你早点归来！
3．《山里的小诗》
鸟儿出山去的时候，
我以一片花瓣放在它嘴里，
告诉那住在谷口的女郎，
说山里的花已开了。
4．《有水下山来》
有水下山来，
道经你家田里；
它必留下浮来的红叶，
然后它流去。
有人下山来，
道经你们家里；
他必赠送你一把山花，
然后他归去。
5．《十首春的歌（选录）》
（一）
昨夜梦到她，
今朝被鹧鸪叫醒了，
我骂了鹧鸪又自悔，
还道是她叫它来的呵。
（二）
东边太阳西边雨，
鹧鸪唤得更急了；
遥望你底家在朝雾的山下，
攀了杨柳，捏了一把杨柳泪。
（三）
我走上了桥来，
在水里我知道我瘦了；
实在没有你在旁边，
所以“你又瘦了”“你又瘦了”
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七）
每天的夜里，
我也并不希望别的，
我只要我丢手在空中——
在不知的空中会触着你底手。
（八）
没有一株杨柳不为李花而癫狂，
没有一水不为东风吹皱，
没有一个恋人
不为恋人恼着。
（九）
何处的种田鸟又登登地叫着了，
春是去得远了，远了；
送春去的风儿也要回来吧，
我又增了一层想念春的相思了。
（十）
无绪的懊恼，
绊得我倒在床上了，
却连母亲也不宽谅我，
说这回的落床又是为女人。
四、潘漠华
1．《月夜》
不用泪涟涟了，
不用帕儿频揩了，
踏月华归去，去，
莫追踪妹妹底梦迹！
长留亦无终结，
长迷离亦无归宿；
夜露湿透你肩了，
消熄去心头梦痕。
立在月下，月不知，
想念妹呀妹不知！
凭夜空碧纸，用无墨的文字，
画遍妹妹底小名。
2．《月光》
月光洒满了山野，
我在树荫下的草地上，
踯躅，徘徊，延伫；
我数数往还于伊底来路，
想着飞蓬的发儿，
将要披在伊底额上看见了。
我心儿慌急，
夜风吹开我衣裳。
月儿光光了，
这使我失望了，
伊被荆棘挂住伊底衣了。
我垂着头儿，
噙着泪珠，
双手褰着裳儿，
踏过茂草，
将月光也踏碎了。
我跑到溪边，
睁大我底眼眶，
尽情落下我的眼泪，
给伊们随水流去；
明天流经伊底门前时，
值伊在那儿浣衣，
伊于是可以看见，
我底泪可以滴上伊底心了。
3．《夜歌·三月二十二夜杭州》
想到渺远的未来，我俩底前程，
将怎样的安排，将怎样的预期，
就觉得飘飘了，就觉得宇宙霏霏了！
4．《怅惘》
伊有一串串的话儿，
想挂在伊底眼角传给我。
伊看看青天上的白雁儿，
想请他衔了伊底心传给我。
眼梢弯了，挂不住；
白雁儿远了，不能飞回：
伊于是只有堆伊底忧虑，
在伊四披的乌发上了。
5．《夜歌·三月二十七朝》
我静思冥想，
我生前，你心是我底坟墓，
我死后，你心也是我底坟墓，
你发呀，就是我底墓草。
说不尽的思恋，
走不尽思路底蜿蜒；
妹妹呀，远离恋人的旅客，
是如何如何的日长夜长呀！
把我手指当做一把锄，
尽力锄我头顶的荒地，
那是思念得莫奈何了，
狂乱梳掠我纷披的头发。
夜来了，我就狂跑，
茶店里去吃茶，酒店里去吃酒，
但不幸，在一般无聊的伴侣底中间，
又望见你底明眼来了！
静静坐在墙角的藤椅上，
放眼在园底黑暗的四围：
这是如何的一幅美丽的画图呵，
一对儿女，偎抱在夜色里！
独自的出去，又独自的归来。
数尽路上的石块，也拨尽
坐旁的迷迷的春草，
这是如何的倦人呀，妹妹！
6．《夜歌·恋诗篇一》
你玫瑰红的面颊上，
塑起我生底坟墓，死底坟墓；
你重重的血吻，血吻里迸出来的珠玉，
筑起我坟墓底圈环！
妹妹，生生世世是你底人呀，
将杳杳默默的逃亡！
守不到终身是枉然；
有灵魂底拥抱，更望有肉体底飞舞！
扑入我怀里来，但你妈，
却死命地牵你衣裾：我知道，
宇宙也许长存在，
你我是终古不能并头开。
但我望呀，我知道你也望呀，
天边的白船会载去你和我！
7．《念姊姊》
姊姊，放去你手已三朝晚，
但我心头却仍是有个凹；
东西南北云封起，
终掩不去我天心一缺哟！
只知道你是无言，
谁知你用手心达意？
风息雨止天静默了，
又谁知你静默中茹苦含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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