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去讲好一个故事。

作者: 吃葡萄群众 | 来源:发表于2017-12-26 19:24 被阅读85次

          我通过阅读、创作体会到,不能泛泛地讲一个故事的开端、中端、高潮、结局,把整个故事流程叙述下来,这还不行,还不能成为一个纯粹意义的小小说。小小说要调动各种手法,比如象征、寓意、幽默、讽刺、荒诞、隐喻等等,各种小说的手法都能放到小小说里,发挥其表现效能。所谓突破,无非是用好用活一些基本的因素。传统的一些因素要运用,这个东西要掌握好,同时要发掘出有新意的因素,每篇小小说要有自己的新意,叫人家看到你跟别人写的不一样。我就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谈谈怎么把握小小说的几个因素吧。

    第一个因素就是观念。我曾经讲过写小小说实际上是写观念,我自己当过语文老师,师范毕业以后又当过两年,然后进入政府部门。我在教语文课的时候就有一个老套子,一篇文章拿过来归纳,表达什么主题。到现在为止,我到学校去和语文老师接触,事实上他们还是这个办法,归纳小说的主题。

      我想,小小说确实要表达主题,我也看了一些作家的作品,他们有时候也担心读者忽视或者是难以理解里面的主题,就忍不住挑明,让读者容易接受。但是这些年我注意到,小小说要写好一个形象,就是贴近形象的脉络去写。我记得美国作家辛格说:一个作家不应该是专做解释工作的人,也不应该千方百计解释生活中的事实,应该仅仅是描写它们,尽可能使它们变成活的。辛格的哥哥也是作家,说过一句话:事实是从来不会陈旧过时的,但是看法总会陈旧过时。这里的事实指的是故事(形象)。所谓看法就是观念。在文革时期你要穿喇叭裤是资产阶级那一套,现在穿这些裤子人家就不以为奇了,这就是用一种伦理观念套穿喇叭裤的事实。但是,这个事实永远会以它自己的方式存在于历史或记忆之中,无非是时代变了,那种观念看法变了。

      中外许多小说的基本故事,其实古已有之,作家只不过是旧瓶装新酒,新酒就是当代观念。我记得博尔赫斯讲过一个故事叫《双梦记》,不足千字,利用的是一个《一千零一夜》里的故事,改装了一下。一个人梦到另外一个国家一个房子里面藏有金子,于是他就到了这个国家,那天晚上他就睡在街边。结果那条街发生盗窃,警察过来抓人,把他抓了进去。警察在拷问他的时候就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他就讲了做梦的事。结果警察说,我昨天晚上也做了一个梦,梦到你所在的国家有一个院子,院子后面有一棵树,树下面藏有金子。警察把他打了一顿就放他回去了。因为警察梦的地方正好和他住的地方一样,结果,他就按照警察说的梦,回到自己的房子里,果然在树底下挖出了一罐子金子。这就是博尔赫斯用自己迷宫观念,提取了《一千零一夜》故事,从而使那个故事获得了新意。所以说,作家在讲故事的过程中尽管有自己的观念,但得把这个观念隐藏起来,这就是尊重读者。现在的读者很聪明,记得我的《大名鼎鼎的越狱犯哈雷》发表后,我收到了很多信,其中有一个劳改犯给我写来的信。他说我读了你的小说很感动,因为这个小说是写一个越狱犯的故事,他读了故事之后就产生了共鸣。写小小说就是要把一个故事写好,要引起别人的兴趣,不去说教,不塞观念,写好故事,写活形象,这就是我的观念。

        第二个因素就是开头。小小说的开头和中篇、长篇和短篇开头还有区别的。我对自己有一个要求,最好小小说开头的第一句话或者是第一段就可以抓住读者,引起读者的兴趣。看电视剧我有一个体会,打开电视两三分钟以内吊不起我的胃口我马上换频道,也就是说我本人就是喜欢你讲的故事要吸引我。我最喜欢看故事性强,节奏快一点的电视剧,有时候我想我的本性是倾向于讲一个精彩的故事,听一个精彩的故事。你如果想写小说,第一句话莫名其妙也好,读者一看莫名其妙也会读的。我记得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小说第一句话就是抓住了读者,《百年孤独》第一句话用了一个“冰”,“冰”的意像把全书的基调气氛结构全部奠定了。还有安部公房的小小说《红茧》,开头写了一个人无家可归,然后写这个人想有自己的房子,于是开始找房子,在寻找房子的过程中这个人自己变成了房子,变成了茧,最后慢慢自己就抽出了丝,丝又把自己裹起来,剩下了一个空壳,就是他自己变成了房子以后他却消失掉了。这个故事表面看起来很荒诞,这个故事一开始从很正常地寻找房子写到自己异常地变成了“房子”。

      我记得卡夫卡的《变形记》一开始就说一天早上格里高尔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虫,开始就是直接写他变成虫的遭遇,他的经历,大家的反应。一开始就进入异常。可见开头很关键。

      最后再举一个例子,罗马尼亚作家施瓦茨的小说《致命的错误》,第一句话是古赫认定自己的生活已经不太有意义,这就造成了一个悬念:为什么生活没有意义,没有意义将怎么样呢?围绕这个悬念展开一个故事,他就选择死。选择自杀,自杀方式就是赌注压在电视里播放的一场足球上。他想,今天晚上这场足球有了结局以后就死,以什么为标准呢?他说,假如穿黑裤子的队胜了我就自杀,穿红裤子的胜了我就活着。比赛结束后,穿黑裤子的人胜了,他马上就自杀了。结果,第二天报纸上登出新闻说,黑裤子的人作弊了,这场比赛作废,这场比赛无效,可他已经死了。主人翁古赫死得很冤枉,就把自己的死赌注在一场足球,而这场足球又作弊了,所以说他死的很冤枉。

      小小说有许多开头的方式,每个作家的开头方式都不一样,但是小小说开头的第一句话甚至第一段基本上要给全篇奠定一个基础,包括语调、节奏、结构,它甚至把整个故事暗示出来,所以怎样开头很重要,关系到人物命运走向,小小说的结构规模。

      第三个因素就是结尾。小小说开头要紧,结尾也很要紧。小小说作为小说要讲究一个深度,要表现人类普遍性的东西。写了这么久的小小说,我有一个体会,如果说,开头是表现一个作家进入一个小小说世界的方式和角度的话,那么,小小说的结尾最能考验和检验一个作家观察世界的深度和把握世界的能力。小小说结尾常常容易出现两种闪失,两种失误。第一种失误,就是在故事情节挺进过程中走入了歧途。这是作家没有把握好,把本来应该表现的深度消解掉了,形象乏力了,脱轨了,也就是说作家自己本身的精神深度没有到位。第二种就是故事情节在挺进过程中形象走过头了。走过头的表现,一般是作者替人物做结论,比如点题,担心读者不理解。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多的,因为小小说这1500字里面,多一句话甚至用词不当读者都会感觉别扭。形象在呈现过程中,会自己发出声音,作家沉不住气,往里边塞观念,就过分了。

      这里举一个汪曾祺的小小说《陈小手》。一开始写了这个小镇里的妇科都是女的接生婆比较多,偏偏这个陈小手是一个男的。而且他的手很小,为产妇接生的时候产妇没有痛的感觉,接生一般都很顺利,手艺很高。但这个地方长期以来的习惯是一般不喜欢请男的接生,罗罗嗦嗦讲风俗讲完了之后,就讲到一个团长的一个姨太太要生产请陈小手去。陈小手接生顺产,团长宴请他,又给他20块大洋,然后把他送上马后说:“走好,别客气”。在他走了20步远以后,团长就朝这个陈小手背后打了一枪,还说了一句话:“他娘的,我的老婆除了我摸还有谁能摸?”而且最后尾点讲了一句话很精彩----- 团长觉得很委屈,他把这个人打死了,他自己感到老婆被人摸了很委屈。团长封建意识很强,觉得自己很委屈。与其说是团长杀了他的恩人,不如说是封建意识杀了陈小手,很有震撼力,小人物的命运如同草芥,这个故事是当时时代的悲剧。小小说要写出大,它是形象本身触及和传达出的大,大就是人物普遍的生存处境。小小说不能小家子气,它和小说一样,要讲究深度,不能因小而写小,要由小联想到大。结尾的那一句话,团长觉得很委屈,他打死了人还觉得很委屈,这句话就想到一个很深的东西,就想到当时整个时代,那个大环境里人物的可悲,团长本身也是可悲的,他杀死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小小说在结尾部分把握不好就容易走上岔道,多说一句话也不行;适可而止,恰到好处,《陈小手》是个范例。到底怎样把握结尾,结尾就是贴着人物形象,让它自然结尾,因为人物形象内在的东西会生发出自己的情节,团长觉得很委屈,这句话很自然地把团长内在的东西传达出来了,很自然的结尾,不是作者外加的。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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