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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花16岁那年,经过媒人介绍嫁给了一个18岁的男人。
阿花17岁那年生下了一个女儿,男人上街去做工却从此没有了音讯。那男人是死是活呢,谁也不知道?
三寸金莲的阿花,没了家里的顶梁柱男人,日子要怎么过呢?
阿花的公婆只有一个儿子,就是阿花家那遥无音讯的男人。阿花的公公早早过世,和阿花一起生活的,还有阿花的小脚婆婆。
男人杳无音讯,这个家里只剩下三个女子,两个裹着小脚的女人,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娃子。
好在阿花有娘家经常接济着,娘仨的生活也勉强应付着,可是这吃水的问题是个大问题啊。
家里没有挑水的男人,两个小脚的女人,还有一个小小的女娃,这吃水用水可咋办呢?
后来阿花家的男人有消息了,有人说去当兵了,再后来又有人说,当兵后的男人在战场上被人打死了。
反正阿花家的男人没回来,阿花家的日子还是两个小脚女人,还有一个小小女娃一起过着。
有男人的家里都有那大大水桶,男人大清早挑上几个来回,家里的大缸就满了。可是阿花家里没有男人,那日子也得过呀。
阿花准备了两个小瓦罐,用个扁担担着,无论春夏秋冬,总是天不亮就到井台上候着。
村里的老少爷们打水时,顺便把阿花那两个小瓦罐灌满,阿花挑上一趟,再挑上一趟,小脚女人一早上往返几个来回,挑上点吃的用的水。
左邻右舍也有男孩,帮着小脚阿花灌满一缸水,阿花总是过意不去,孤儿寡母也无以为报呀,这样的帮助阿花被动接受着也悄悄在心里计算着恩情。
有人劝阿花改嫁再找个男人过日子,没个男人这日子咋过呀。连阿花的婆婆也劝阿花,找个男人一起拉扯着孩子过日子。
倔强的阿花却不愿意,也不甘心。
阿花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他活着,我就能等着。他要真死了,那总得有个确信啊。
阿花是个心灵手巧的小巧女子,会绣花,会做衣服。没有力气就在自家的院子里种上了几棵果树,果树挂果的时候,就在心里盘算着这个果送给哪家去,那个果啊送到哪家去。
阿花心里明白着呢,欠大家的情啊,人家帮咱担水,带咱娃看病,人家帮咱种地呢……
阿花家里果树上的果子呀,每到收果的时候,小脚的阿花就用个布包起来,趁着天黑送到这家几个又送到那家几个去,阿花明白着呢心里有杆秤,咱难的时候人家帮了咱,咱可不能忘了人家。
村里家家户户都收过阿花家里的果子,阿花家里的果子真甜。
巧手的阿花会绣花,大姑娘小媳妇常常让阿花帮忙,阿花从来不拒绝。
一年又一年,阿花的女儿18岁那年,阿花家的男人回来了,阿花家的男人在部队混好了当官了呢。
阿花的苦日子终于熬了出来,阿花又接连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阿花的男人做了官,阿花依然不愿意离开那个小村庄。
有人劝阿花跟着男人去城里住,男人都当了大官不跟着去,再有个狐狸精把男人勾走了可咋办?
阿花可不在乎:是我男人就跑不了,那男人要是没良心,真想跟谁好,我跟着去那也守不住的。
阿花的男人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城里工作不忙的时,总是急急火火的赶回来。
有女人的家才是男人的家呀,阿花的男人总是这样说。
男人回来了,阿花家的用水就不是问题,阿花家的水缸总是满满的,再也不用阿花去挑了。
阿花院子里走一棵大茶树,每年夏天收麦子的时候,阿花总是天不亮,要烧上一大锅水,泡上茶叶,放到家门口的台子上,走过路过的人随便喝,管够。
阿花说,大夏天收麦子一身汗,回家可不能喝那井凉水,那井水伤身子。
每年的夏天,阿花家门口可是热闹着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喜欢,过来喝上一阵子茶水,拉拉呱说说话。
再后来形势又变了,阿花家那当官的男人被人批斗。
阿花的日子可真的不好过呀,那些年男人没有音讯时日子还好过,可是现在这当官的男人被人批斗,人家是明着暗着的使坏呢,阿花只能忍着,不忍能咋办?
阿花学会了低头,本来直挑挑的女子慢慢地弯下了腰,能怎么办呢?日子得过呀。
后来阿花那当官的男人又抬起了头,挺起了身,又当起了官。
阿花的头能抬起来,可阿花的腰却再也直不起来了,阿花成了一个弓着腰的老太太,走路时候头只能看着地面,再也扬不起头来蓝天了。
当年欺负阿花家的那些人,日子可能不好过了。
有人让阿花表表态,让阿花把那些年吃下去的苦咽下去的难,都说道说道,让欺负阿花的那些人受苦头。
阿花却不愿意,阿花说日子过去了,可以回过头来想一想,但日子是向前走的呀,向前看,别老回头。
谁能说这一辈子没犯过小错,过去了就都过去呗,你看我们不是活的好好的吗,也没少条胳膊少条腿的。
过去的事那么多,那些苦,那些难,那么沉,咱放下呗,放下了过日子多轻快啊,轻快地向前过,好日子多着呢。
阿花的做法让村里的老少爷们,越发的觉得这女人不简单。
又当了官的男人住在城里,也常常回到村里住,阿花依然还住在小村庄里,她离不开村里。
阿花家的日子很热闹,儿子女儿一大群,一年又一年,阿花家那当官男人退休了。
阿花的男人回到村里,和阿花一起过着日子,阿花说,这回国家用完了的男人成了自己的,阿花好像是个有学问的女人。
阿花的后世子孙众多,个个通达明理又孝顺,阿花的晚年生活,幸福快乐。
晚年的阿花上半身和下半身几乎重叠了,儿子孙子们无论怎样的求医问药,那弯下去的腰身就没有直起来过。
她常常对儿孙们念叨着,这家对咱们家的恩情,那家对咱们家的帮扶。老少爷们的恩情啊,在阿花那里一天天的数算着,一年一年的念叨着。
阿花的子孙们都听着记着,也时时感恩感谢着。
那年阿花安详地闭上了眼睛,终老于95岁。是的,阿花是终老,她无病无灾,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阿花的丧事极其庞大隆重,不大的小村庄,家家户户都为阿花送上了一张上路的纸钱,村庄里的每家孩子,都吃过阿花家的果子,好多孩子们都穿过阿花做的鞋。
小村庄一户不落去送行的待遇,在那之前没有过,之后也没有过。
阿花这一生经历的苦难委屈数不胜数,阿花一辈子念叨着的,却是一家又一家的恩情。
阿花的故事不断地,被后世子孙们传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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