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月亮

作者: 空谷幽兰_9d14 | 来源:发表于2018-07-20 16:39 被阅读87次

在我的生命中,好长的一段时间里,一天是被分割成四块的。我在这四个模块里辗转徘徊,循环往复,就像那台四冲程的柴油发电机一样。只不过,大部分的时候,它都是匍匐待命的,而我,则和别的机器一样,不停地运转,疲于奔命。

长久地和机器们呆在一起,我怀疑自己也成了一台机器。我和我的同事们轮班倒,像那些机器一样,互为备用。备用的设备投入运行,运行的设备列为备用。永远都有大队人马坚守在岗位上,永远都有一部分人在休息备用。机器很少有停下来的时候,即便停下来也得有人守护。

所以我的每一天只能在这四个点上周转,这四个点划分出的时间段被称为——白班、中班、前夜和后夜。所以我的日子是异于常人的,一天由四个小班滚成了一个小圈,十天一轮大班滚动着一个大圈。我就生活在这样的圈子里,被小圈和大圈牢牢地套着,一步步,一圈圈地往前滚,不分季节,不舍昼夜!

这样的生活也不能说没有规律,只是,我需要努力去顺应这种新的规律。常常,我会在白天拉上厚重的窗帘,在昏暗的光线里强迫自己入睡。偶尔被意外的敲门声或电话铃声惊醒,总会恼怒无比。白天的睡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就像柴油机做功前的压缩冲程一样,没有压缩无法做功,同样,休息不好,我无法保证自己的夜班质量!

夜里,闹钟总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响起,那么清脆刺耳的声音,不只划破了寂寂的夜,也划破了我沉沉的梦,让我在惊悸中猛然醒来。黑暗中摸索着起床,胡乱地漱一下口,抹一把脸,然后出门,冲进那茫茫的夜色中……

这样的时候,常常会觉得自己就是昼伏夜出锦衣夜行的侠客,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只不过,侠客是背负行囊,手执利器,而我,是肩挎一顶安全帽,手拿一把手电筒……

这样的时候,一个人孤单地站在夜风中,我总会抬头看看月亮,然后再看看远方。

这样的时候,世界如此空寂,黑暗无边无际,只有月亮陪伴着我,直到接送车的两道灯光由远而近……

然而,有一次,是一个冬夜里的凌晨,在凛冽的寒风中,我跺着脚搓着手瑟缩着等了好久,却始终没有等到期待中的那束希望之光。打电话才知道,接送车已经过去了。

那一刻,感觉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我。不是因为我出来晚,而是因为车比平常稍早了两分钟。还好那天停了一台机,我跟值长请了假。然后一个人迎着寒风踽踽地往回走,委屈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而不远处,那个叫家的地方也并没有灯光等着我。老公去了外地工作,孩子也在异地上学,在这个他乡我孤身一人,那么无助,那么凄凉!回家的路上,泪水结成了冰,心中有种彻骨的寒冷,只有那轮月亮,又大又圆的月亮,默默地陪着我……

那些年,在上下夜班的途中,我习惯于仰望月亮,习惯于和它凝视,也习惯于有它陪着走在路上。没有月亮的夜晚,似乎是一个思想的匮乏者,不能做深入灵魂的沟通,只适于在浅泛的交谈中,让你索然无味地昏昏睡去。

那些年,我看过了各种各样的月亮。在那些宁静的夜里,它同寂寞的我一样,寂寞地挂在天上。它是善变的,像极了我的心情。有时黯淡,有时皎洁;有时苍白,有时枯黄;有时残缺,有时丰盈;有时清冷,有时温情;有时像一弯浅笑,有时是一道忧伤;还有的时候,它微微有些发红,就像一只哭泣的眼睛!

张爱玲在《金锁记》的开头写道:

年轻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一个铜钱大的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不管是温暖,还是凄凉,我都很怀念那时的月亮,因为,在那么一段艰辛而努力的岁月里,惟有它曾经默默地陪伴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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