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桌

调桌

“等咱实践回去，你给陈乐基调了桌吧！”苗雅婷跟我说。一句话，我苦笑着说“你也认为应该把他调到前面？”“不看僧面看佛面。”

庞主任想给陈乐调桌不是一天了，也不是说了一遍了。但在我的意识里，没任何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陈乐基1米7多的个头，男生圈里最高，要求调桌在中行前三排，这怎么可能？他一坐那，就像山一样挡住了后面所有的学生，这在班里产生怎样的影响？任何一个有点顾忌的班主任，都不会这么干。

可庞主任不那么认为，调个桌，对班主任来说，就像电脑表格，复制粘贴而已，有什么难为的？孩子们不服气？他们懂什么？还不是老师说什么是什么！“你知道陈乐基他爸干嘛的？”苗雅婷接着说。“不就是在高中里当级部主任！”“嗯，可咱主任的孩子恰好在人家手底下上学。”“啊？”我惊讶的问“咱主任的孩子上高二了？”“你以为呢。”难怪主任这么积极。“早晚的事别太撅了。”

“再说吧，烦的慌。这几天，我没事，我在想，咱这些孩子段时间在实践学校，做起东西来，有鼻子有眼的，可一回来，咱们学校，一团死气，没一点灵性劲。”苗雅婷笑了“捏泥人，画画，唱歌，有几个长大能养活自个的？开心能怎么样？中考考这些吗？”“你这种语气好像李艳丽，唯成绩至上。”我打趣。

“呵……李艳丽有些过了，但成绩可不是虚的。”“孩们都让我们这种填鸭式的教学，教傻了。”“小吴，别忘了，咱们是怎么脱了农民那身皮，当上老师的！不还是沾了教育的光！？”“这我知道。只是我在想，如果我们的教育的方式和内容能改变一下，让孩子在学校体会到，就像现在这样，主动的快乐，而不是无聊的，被动的痛苦，是不是更有意义？”

“中国刚解决温饱才几年？人啊，刚吃饱饭，就开始胡思乱想。我们的孩子，99%的爸妈是农民，从出生就被市里的孩子拉下了。市里什么条件，咱这儿呢？月考后有个家长跟我联系，说自己孩子的数学很差，问有什么好办法？那孩子十来名，也比较努力。我说最好是自己努力。家长说，拉下太多，孩子学着没了后劲。我说，那就找家教，1小时60。家长一听，像突然吃了一闷棍，“60？我干一天劳务市场才120。”我还没跟她说“1小时60，人家老师愿意去，算不错的了。意义？先把我们的孩子从黄土地上送出去，让他们的后代再谈意义吧！”

说到这，苗雅婷长嘘了一口气“我年轻那会儿，也是，听见领导只强调成绩，怪烦的；后来经历了好几任校长，才知道不强调成绩的校长才真正坑了我们的学校和孩子。”

秋虫在淅淅的晚风里，一下下拍打着昏黄的路灯，地上投射的黑影如同挥笔作画，只见疾书不见墨宝。

沉默良久，我问“苗老师，您说，什么样的教育是最好的教育？”

苗雅婷倒很干脆“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教育最好，但现在的教育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潮流。对于这样的教育，像我们这个阶层，甚至更高的阶层，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去改变。中国的人太多，人才也太多；什么东西多了都不值钱。我们只能活在其中，做好自己。这是个变革的时代，我们要慎之又慎。但，不满归不满，我们依然应该为之奋斗，期盼着从我们这飞出更多的金凤凰。空想误国，实干兴邦。”

稍一停顿，她又说“我们对个别学生的仁慈，不能改变大局，当我们的孩子将来踏进社会，沮丧徘徊，寂寞犹豫时，能恍然想起，还有那么一个老师，对自己的一声问候，这就够了。就像小故事说的：

海浪把小鱼冲进沙滩的浅水洼里，被困的小鱼，也许有几百条，甚至有几千条。太阳出来，海水慢慢变少，小鱼大多缺水干死；一个小孩一次次把一条条小鱼扔回大海，有人对小孩说：“水洼里有成百上千条小鱼，你是捡不完的。”“我知道。”小男孩也不抬头地回答。“那你为什么还在捡？谁在乎呢？”“这条小鱼在乎！”男孩一边回答，一边捡起一条鱼扔进大海。他不停地捡鱼扔鱼，不停地叨念着：“这条在乎，这条也在乎！还有这一条、这一条、这一条......””

对教育，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甚至一个人的不同年龄段，也会有不同理解。两人各自沉默在自己的理解里，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陈乐基调桌的事，庞主任还是有意无意的施加压力，我只能软对付着顽抗到底，不好一口拒绝，坚持着底线拖一天是一天，得罪人不能昧良心！

从此，我见主任面就忙转弯，不敢单独和他待在办公室，再问起来，怎么说也不是事。

但，周一，在楼道拐角正碰上。这次庞主任有点责备的语气说“小吴，你班里陈乐基，你还没给调调？”我只能支吾“我就觉的啊，孩子只要有心学习，在哪不能学？毛主席专门选大街上读书，锻炼自己的定力，他就不行？后面是有几个学习不行的，但我已经把全班最认真的孩子张云分给他了，成绩应该会有起色。”我想趁机转移话题。

“能不能学好，那是他的事。调不调，那是咱的事！陈主任不是暗示过一次了，面上的事咱得过去。”我见拖不过去，一激动，脸都涨红了脸，不自主的抬高了声音“主任，这事怎么说都不成，他那么高，家长不是不知道，这不是难为人吗？要懂事的家长，也不会提这么无理要求。您要觉得不好回绝，我给他家长打电话。”说着，就掏手机。

主任忙拦着“别，好好说的，怎么又这么鲁莽，这个毛病得改改。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的，等咱再想想。”

又过了几天，庞主任抽个办公室里没人的功夫，叫“小吴，你过来一下。”主任从办公桌底下抽出一个板凳“我看陈乐基的板凳坏了，你给他换这一把。”“坏了吗？”我没在意。“上一节我上课时，还好好的啊！”

主任笑笑，见有老师进来“没错，就换这把。”我拎回板凳，放在墙根底下，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等坐回椅子上才恍然大悟，这个凳子矮一柞啊！你不是嫌把他调前面，挡后面吗？专门给剧一个板凳，问题解决了！

奥，原来可以这样，不愧是主任，创新思维啊！我回头望望主任，主任还是笑呵呵的……只要肯想，办法总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