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非首发)，文责自负。ID：六月栀子花

好久遇不到可心的书，日子便长满了烟火的藩篱。

提篮买菜，再挑一些时令鲜果。明知道“买家精不过卖家”也要与小贩磨磨嘴皮。许多时候并不是真的想磨下多少钱，只是喜欢那份日子里的鲜活和激情。

喜欢阳光肆无忌惮地闯进来，痞气十足的样子。尤其在午后，满屋子尽是说不清的暧昧。红木的家具闪着熟滑的幽泽，果盘里的颜色开始妖媚，红的嗜了血，绿的涂了蜜。厨房里养的绿萝缠缠绵绵，阳台上的兰花慵懒地抱香偷眠。卧室里，素色的床单上有薰衣草和栀子花的气味......唯我像个偷窥者，无处藏身！

不如躺在阳台的摇椅里，听一曲巫娜的古琴音，望一望窗外的青山绿水，或闭目养养神。再或可看阳台上的衣演戏。“一件玫瑰红绸夹袍紧挨着一件孔雀蓝袍子，挂在衣架上的肩膀特别瘦削，喇叭管子优雅地下垂，风吹着胯骨，微微向前摆荡着，背后衬着蓝天，成为两个漂亮的剪影。红袖子时而暗暗打蓝袖子一下，仿佛怕人看见似的。过了一会，蓝袖子也打还它一下，又该红袖子装不知道，不理它。”

闲得实在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就沾花惹草去。把家里的花都换一遍土。听说山上的松针土有营养，趁着上山晨练踩好点，把取土的工具预留在某片树丛里，晨练回来，取出工具，挖好土，闻着晨鸟脆鸣，背着山间绿风缓缓归矣。一边跟先生矫情着胳膊腿酸困，一边望着那个掂着土拿着工具一言不发的身影暗自窃喜。换土不能着急，一天两、三盆的换，等全换完了，光阴也过了月半有余，又该到了开始釆花折草的季。

路边的野花、野植染了阳光雨水的气息，散发着勃勃生机，或勾头引颈地柔媚可人或铁干虬蜷的意趣横生，适合请几枝回去装饰一下空陶罐。

陶罐还是前年疫情期间为养兰花特意从日杂百货店里淘来的。

前年疫情期间，单位给不太重要的科室放了假，我是被放假的那一批。紧张的生活突然闲了下来，让人有些无所适从。飞速转动的车轮，戛然而止会有惯性使之摩擦着继续前行，倘若前方有个雷，一定要想办法使惯性的力改变方向，否则会炸死。我是个急性子又是个完美主义者，不操心工作的那份心需要找个替代品，否则儿子和先生受不了我的咄咄逼人。

无意中翻到卖兰花的视频。兰花的美自无需言表，卖兰花的姑娘也是婉约可人。几番沟通下来，我决定先买五个耐折腾的品种试试手艺。姑娘告诉我，养兰花要挑陶砂盆，陶砂透气性好。

我喜欢红陶，看上去温暖而纯净。听人说土产日杂店里有红砂陶盆卖，便马不停蹄地去看，果然颜色好看。形态各异陶盆陶罐让我眼花缭乱，无从取舍，每一种都有独特的魅力，纠结了好久，最后决定把喜欢的都弄回去。

清洗干净，拍图片给卖花姑娘看，让她按盆型配花的株型。姑娘说，盆既然买了这么多，不妨再给你配几种呗。在姑娘的建议下凑够了十个品种。第一次养兰花还是缺乏些安全感，十个品种足够我心脏承受能力，不能再多了。有些陶罐就这样余了下来。

 

不远处的山凹里有隐隐的鸡鸣，让我手里的丁香花停止了摇头晃脑的摆动。我喊停前面的先生，“你听，那片凹里住着有旧梦的人家，真好。”先生笑而不语。我跑上前让他闻我的丁香，他说：”真香，是旧梦的味道。”

不知谁家的猫迷失在山里，已经饿得矮了叫唤的力气，看到先生，便偎到他脚边，不肯离去。先生绕开来行了几步路，猫又跑过来，卧在脚前。先生只好把猫抱了回来，买了些火腿喂它，猫便乖乖地卧在小区的阳光里，不逃也不离。它仿佛也懂得，这份遇见，今生不易。　

山上带回来的野花，在玻璃窗里慢慢老去。淡紫色的花瓣，在触不到灼热的阳光里纷落层层。裸露出的蕊，绒密紧致，仿佛藏着许多小心机，闪着丝绸般的光泽，诱惑着垂暮的花瓣不肯谢去。趁香馨还未枯萎，趁那些好和念还未散尽，我缝好纱袋把它们装进去，藏在光阴里，等到某年某月的某个时辰，会不会也如斯人，可想起？

先生打电话来，他的老领导要来做客。我有些措手不及，慌慌张张地冲进超市，肉类、素类、简便类食材各挑出几样，匆匆忙忙赶回。还没来得及清洗好，先生已从饭店订回几样精致的菜肴，着实让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常有朋友打来电话邀约，无非是喝酒唱歌闲聊。 真是厌极了这种突如其来的聚会，常常打破了日常的安宁，连夜梦里都延续了嘈杂的人群。虚妄的浮华，虚假的真诚，肥皂沫般的热烈，窒息的欢腾，我需要用尽十二分的努力去应对。对于我这样子不擅交际的人来说，仿佛拿着一根长竿子在舀水，滑稽又费劲。不如与一株植对坐，来得简单而澄明。     

按时给母亲去了个电话，问平安问喜乐。母亲说你们能想着我就行，别总是寄钱，我还能自食其力。其实母亲已经六十有余，还要努力做事挣工资，我阻拦过她几回，她也不听。她说人闲着，尽生病，脑子里总会想一些不好的东西，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吃饭也不香睡眠也不稳，忙起来，一切平安无事，我只好由了她去。

邻家的老猫生了两只小猫。一只黑白相间，一只黄白相间。儿子每天都要去探看几回。一日忍不住抱回来一只，引来老猫不太善意的尾随。先生说，小猫被人抱走的次数多了，身上会沾染人的气味，老猫就会嫌弃不认它的，吓得儿子再也不敢造次。一只小猫跳进开着窗户的地下室里，久不见出来，儿子着实担心，他忙上忙下也没有找到地下室主人，只好拿了食物等在猫进去的那扇窗户前，晚饭也不肯回来吃。直到看见小猫自行跳了出来，儿子终于可以安心回家。

有人问我：许久不见字，封笔了么？我笑：怎么舍得！只是不动笔墨，把所有的文字都已熬煮成了生活。 又有人说:你的文字太过诗幻，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我说，其实，这就是我的生活，只不过我挑挑拣拣，扔掉了那些枯枝败叶，留下的尽是鲜活的花朵。还有人说：你的文字少了点爱情的婀娜。我说：爱情是个多么娇柔的字眼呵，它不应该属于芜杂的生活。

不写无用字的时间真是难以消磨。美食节目翻来覆去看，用心地记，配料的多少，烹饪的时长，需要注意的关键事宜，然后按样采买，精心完成，努力把美好的作品呈现在儿子惊喜的眼神里。

听“咕嘟、咕嘟”的蒸煮声，嗅诱人的食物香气，看孩子吃饭的样子，不用谁许，日子便溢满了温馨和安宁。

时光充盈的日子，便觉得原来慌张的生活太过粗砺。不再喜欢用洗衣机，浅色的衣物洗得不够脆气，深色的衣物又总是容易沾染小毛絮，棉制衣物又常常搞得皱巴巴的，不如用手一件件轻刷轻搓来得干净整齐。

人的心每一刻都在发生变化，如同满天的浮云，今天的永远不再重复昨天的样子。 当曾经播种过的希望和梦想依然没能成型，我便不再为难自己。兰花清幽，牡丹雍容，无论如何都是花开的一生。人这一生，可以选择鲜衣怒马的热烈，亦可选择青衫素笛的淡然，最终都得殊途同归。那些曾经和过往如同一张张泛黄纸页上的文字，再次读来，已然是故事，而生命仍在写字，是一个日子连着一个日子地写，只是新的日子总有新主题。

日子是什么？是失望连着希望，是欢笑连着泪水，是琐碎连着琐碎，碎成一地珠子，看似散乱无序，只要我们用心串，也会是美丽的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