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满着一股子火药味儿,从天亮开始,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便没有中断过。辛苦劳作了一年,过年,要的就是这种喜庆热闹的氛围。若少了这种熟悉的味道,又怎么能把它从平淡枯燥的日子中区别出来,让人珍惜留恋呢。
他早早地起床,打开门放出鸡栅里扑腾打闹的鸡。转身铲了一盆谷子,鸡迅速围了过来,啄得破铁盆铛铛响。妈妈年纪大了,多年的风湿病,这么冷的天是早起不了的。妻子年轻,两个孩子小的还没断奶,在被窝里叨着奶头睡得香甜。大的想起床,被他一把摁进被子里。外面水塘里覆满了冰,地也冻得铁板一般硬,嫩胳膊嫩腿的,还是呆在被窝里好,冻坏了他会心疼的。
他从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就暗暗发誓要做个好爸爸,要保护妻儿一辈子。他少年丧父,饱尝生存的艰辛,深知一个男人在一个家的份量。顶梁柱,就要为弱妻幼子老母撑起一片天,让他们过上平安舒适的生活。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他爱家,苦点累点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在电饭煲上煮上粥,等妈妈起床应该就熟了,热上几个菜,就能吃饭了。把摩托车推到外面,打上火让发动机热起来。天太冷,不做准备车子不怎么好启动的。他拎着礼品在车后座仔细地绑好,又到楼上换上皮鞋,戴上绒帽子。
“我去舅舅家拜年了,粥煮上了,一会儿太阳出来再让孩子起床。中午可能不回家吃饭了,路太远,又不好走。”
“嗯,路上小心点,别喝酒!”她温柔地说。
“知道了!”
表弟新买的车高头大马,停在舅舅家狭小的门前占了一大半空地,相比之下他的摩托车是如此矮小寒酸。姨夫头脑活泛,表弟没考上大学就安排进职校学习汽车修理。现在的车堵满了路,真是个既赚钱又有前途的手艺。表弟学好手艺,姨夫又出资帮他在城里开了个修理店,地段好日进斗金了。而自己……
“哥,过年好!明天我就去看姨妈。”表弟越发白胖了,皮衣有点紧了,个子也不似先前那般瘦小。
“过年好!你小子真不赖,才开三年的店,车都买了,这车得二十万吧!”他笑着拍了拍表弟的肩。他们差三岁,从小表弟就跟在屁股后面跑来跑去形影不离,比亲兄弟还亲呢。
“牌照什么的乱七八糟下来二十六万,我爸出一半,我出一半。”表弟笑道。
“哥,你本也早考了,啥时候买车?”
“这……我比不了你,你有姨父帮衬,自己又聪明会赚钱。我家情况你也知道,靠我一双手买不起的。”
“哥,别说丧气话,你人勤快踏实,再干两年等孩子大点也能买的。其实车就跟现在戴手表一样,装阔用的。今天在路上可堵死我了,往年骑摩托,寻个缝儿也就走了。现在买车也成风,平时倒常用不上,过年都显摆一下。”表弟安慰道。
“兵子,吃饭了。”舅妈热情地叫道。
他的心一沉,明明两个人站在那里,只叫表弟一个,他有点进退两难了。
“哥,走,吃饭了!”表弟催促道。
他好后悔喝完茶水没有走,舅妈只是面上淡淡的客套问了几句,就进厨房忙碌了。他刚想出门就被表弟堵上了,一年不见表弟非拽着他聊天。若他强行要走,新年上岁的也未免太不尽人情了。
“兵子,多吃点!”舅妈边说边往表弟碗里夹着菜。他低头扒拉着饭,饭有点干噎得很。
“本来你舅舅特地买了酒的,兵子有车也不能喝,你们别说舅妈小气就好。一样是外甥,从小看到大,舅妈不是小气人。”
“舅妈最好了,我妈常教我要孝顺舅妈呢。”表弟笑道。
“还是你嘴甜心眼多,难怪会做生意赚钱,从小就机灵,我常跟你舅说你长大肯定有出息。瞧,应验了吧,舅妈看人最准了。”
他仍是吃着白饭,嘴里也淡得尝不出一丝味道。
“兵子,我给你做了两双棉鞋。知道你们在城里不时兴,在家穿穿就行,出门换别的。”舅妈扒着车窗,塞进一个袋子。
他拍拍摩托车后座,跨上车发动车子。凉凉的风吹在脸上,他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不憋屈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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