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钟响了九下，然后又嘀、嗒、嘀、嗒地走着。
晚上九点，餐厅里烛光昏暗。一家四口都已经端坐在餐桌前，爸爸和儿子在高兴地看着妈妈给大家分切烤好的牛肉。
这是刚从烤箱里端出来的大块牛肉，香气扑鼻。每一刀切下去，都能看到烤得刚刚好——七成熟。妈妈很开心，她对自己准备的这顿晚餐非常满意。
“这块给爸爸，爸爸要多吃肉，才有力气挣钱养家哦。”
“这块给小峰，吃了妈妈烤的牛肉，长得高高的。”
“这块嘛，给我们的小公主。” 坐在餐桌另一头的是小女儿。这个小女孩穿着可爱的连衣裙，可爱的袜子，可爱的鞋子，像个可爱的洋娃娃。只是这个小可爱低着头坐着，看起来情绪不高，一幅完全没有食欲的样子。
“小彤，怎么不认真吃饭呢，妈妈今天特意做的这么多好吃的，不要让妈妈伤心哦。”小女孩并没有反应，头低得更深了。
”妈妈可不喜欢你不高兴的样子哦。”妈妈语气里稍微加了点严厉，小女孩才勉强拿起刀叉，慢慢地触碰着她面前的美食，没一点要大口开动的样子。
妈妈看着她，终于支撑不住维持良好心情的耐心。她叹了口气，两个胳膊支撑在餐桌上，双手抓着头，似乎能抓走她的头疼。她很苦恼地自言自语着：“怎么老是这样呢，老是不开心，我们家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以前的时候……多好……”
***
一个周前的早晨，两个孩子已经玩闹了快两个小时了。爸爸在洗漱和整理房间，妈妈在做饭。两个孩子嬉闹着，从一个房间追逐到另一个房间。
“孩子们不要闹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哦。”
妈妈的餐桌上是丰盛的早餐。两个孩子吃得很香，爸爸坐在餐桌的一头，边看报纸边吃饭。一如每一个早晨的这个时刻，妈妈看着他们都觉得无比幸福。
只是那天晚上，爸爸回来时，只带着小彤。
“咦，小峰呢？”妈妈看到爸爸脸上表情凝重，她意识到小峰出事了。
爸爸把妈妈带到医院，小峰还在重症监护室。意外发生在中午幼儿园午睡时间，小峰从来就不喜欢午睡，他偷偷溜进了校内的游泳馆......
努力抢救了二十四个小时，小峰还是走了。无论妈妈再怎么哭求医生，撕扯医生，甚至威胁医生，医生都告诉她小峰走了，无能为力了。
妈妈发疯了般要爸爸把小峰带回家。她摇晃着小峰的身体，告诉小峰妈妈给他做了最喜欢吃的蛋糕，告诉小峰如果他再不醒来妈妈会很伤心，吓唬小峰再不醒来大怪兽就要吃他 …...最后她只是久久地抱着小峰，睡觉、走路、甚至是吃饭的时候。
爸爸以为妈妈缓过来情绪，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就会好起来，毕竟两天过去了她好像安静下来，于是爸爸准备办理小峰的后事。
这时，爸爸看到妈妈走进卧室，她怀里还是抱着小峰，但是眼睛里不再是绝望的黯然，而是有了一分光彩。她带着一丝兴奋的神情告诉他：“亲爱的，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让咱们的儿子永远留在我们身边！”
然后妈妈凑近爸爸的耳边，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想到的办法。
小彤站在门外，怔怔地看着。她看到爸爸起身带着紧张的神情过来把卧室门关上了。
站在门外的她，听到爸爸好像在大声地和妈妈争吵，然后又像是缓和了语气，但没一会两人又开始争吵，好像还在抢夺什么东西，妈妈好像发疯了一般叫喊，然后是一声像是瓷瓶破损的声音，接着就安静下来。小彤只听到自己害怕的喘气声。
这样过了好久，什么都没有发生，小彤在地板上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地觉得妈妈好像在忙碌地走来走去，浴室里的水龙头开着传来哗哗哗的声音，嘈杂声中小彤又昏睡过去。
***
此刻，餐厅里渐渐能感觉到烛光微弱的热度。小彤坐在餐椅上，稚嫩的肩膀在发抖，努力控制着哽咽声。
“别哭了！我们一定要像从前那样，是高高兴兴的一家子！”妈妈拿着餐刀的手重重落在桌子上。爸爸脸上的蜡鼻子掉了下来，露出里面毫无血色的肉。应该是蜡烛离他太近了，妈妈赶紧把蜡烛移开一些，把蜡重新封好，恢复爸爸脸上的笑容，然后才长舒一口气。
一天一天过去了，小彤终于学会了高兴起来。妈妈终于看到他们一家四口开心地坐在餐桌前，像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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