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新视界004.
在金庸的笔下,黄药师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物。他“形相清癯,身材高瘦,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身穿青衣直缀,头戴同色方巾,文士模样”。他个性离经叛道,狂傲不羁;性情孤僻,行动怪异;武功高强,难得对手。“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正中带有七分邪,邪中带有三分正。”
在黄药师的一生中,曾经多次被人误会,但他都不作解释。陈玄风骂他没人性杀自己师父,他不解释;铁掌帮要找他报仇说自己掌门是被他杀的,他仍然不解释;多了个紫烟姑娘神马的,他也没跟冯蘅做什么过多的解释。特别是《射雕英雄传》中当柯镇恶误认为是黄药师杀死了江南六怪,在铁枪庙一场混战后,迎面一口浓痰正好吐在了他的鼻梁正中的时候:
黄药师大怒,举起手掌。……微光中却见黄药师举起了的手缓缓放下,哈哈大笑,说道:“我黄药师是何等样人,岂能跟你一般见识!”举袖抹去脸上痰沫,转身向黄蓉道:“蓉儿,咱们走罢!”
一句“我黄药师是何等样人,岂能跟你一般见识”,使黄老邪高傲自负、飘逸绝伦的形象跃然纸上。
然而,黄药师即使是文士的外表,纵有岂能跟你一般见识、万事不解释的风度,却离经叛道,狂傲不羁,性情孤僻,行动怪异,行事多有偏激,为君子所不取。孔子说,君子不生气。
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论语.学而》1.1)
一个君子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其中一个重要的表现就是即使人家不了解我,我也不怨恨、恼怒。而黄药师经常大怒,举起手掌就要杀人。
孔子的“人不知”,是人家不知道我什么呢?我为什么不愠呢?
有人认为,当时因为孔子有说话的特定环境,他不需要说出知道什么,别人就可以理解了。但是,后人却不知道他当时说话的语境到底是什么。也有人说,这一句是接上一句说的,从远方来的朋友向我求教,我告诉他,他还不懂,我却不怨恨。这样的解释似乎有些说不通。
愠的本义是怒、生气。古代的文献典籍对此都有记载。《说文》:愠,怒也。《苍颉篇》:愠,恨。《礼记·檀弓》有“舞斯愠”句,注曰:“犹怒也。”《左传·襄公二十三年》有“愠而不出”的句子。《诗·邶风·柏舟》有“忧心悄悄,愠于群小”的诗句。
愠,还有怨的意思。《大雅.系传》说:愠,恚也。有怨者必怒之,故以愠为恚。恚,huì,有怒而含恨的意思。
孔子生活的时代,已经“礼崩乐坏”, 周王朝的统治权力已经名存实亡,诸侯间相互争战不断,“王道衰,礼义废,政权失,家殊俗”,“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社会矛盾的激化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人的精神和信念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摧残。鲁国深受西周宗法礼制传统的影响,孔子也崇尚西周宗法礼制,他曾经说过:“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论语.八佾》3.14)因此,孔子力图恢复周朝的社会制度,极力倡导“礼”、“仁”,主张“为政以德”,认为用道德和礼教来治理国家是最高尚的治国之道,即“德治”或“礼治”。而这些思想在当时的鲁国是行不通的,孔子于是周游列国,去推销他的主张,但仍然没有人接受。
在那个争战不断的年代,统治者想到的是权势、地盘和人口,老百姓想到的是如何生活下去,人们哪有时间和精力以及心情去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有心情再去学习那些繁琐的礼仪和制度呢?当历史进入到战国时代,更加进取的法家思想兴起,以商鞅为代表的改革家发起社会改革,推动社会经济的发展,而最终导致大一统局面的形成。当统一的秦王朝因继续执行法家路线而覆灭的时候,新兴起的汉王朝吸取了秦朝灭亡的教训,看到了儒家思想在维护统治方面的作用,终于使儒家思想走向了“唯我独尊”的历史颠峰。
因此,从这个角度讲,“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应当是孔子晚年的话,至少是在周游列国“惶惶如丧家之犬”时说的话,既是对自己的主张得不到采纳的无奈,也是对自己在修养上的要求。
而孔子的后传弟子们在编辑《论语》的时候,把这句话连同前边两句编在了一起,且放在了《论语》的篇首,给后代的信徒们提出了很多的理解上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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