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爬上屋顶,摊着长长的身子,一半躺在瓦棱上,一半挂在屋檐下。房子的前坪阴一段,阳光洒满一段。
屋外是安静的,屋内也是安静的,安静到微微可以听到两个孩子的酣睡声。
天蒙蒙亮的时候,娘早已出门进山了。姐姐知道,家里的弟弟、猪栏的两头猪、门口叽叽喳喳叫着的小鸡都是她照顾的对象。
趁弟弟还没醒,姐姐麻利地给大锅里上了水,用大大的枣红色塑料圆勺往铁锅里掏娘特制的腌猪草,灶前已升起了缕缕炊烟,待水开始翻滚,又用圆勺掏米糠,再用不大不小的棍子来回翻搅,直到可以成糊,火也停下来了。整个厨房弥漫着热乎乎的腌猪草和米糠味,弥漫着弥漫着飘将到屋后的小树林里去了。
姐姐用铁铲把糠糊铲到喂猪食的木桶里备用。小鸡不声不响地靠近木桶,在木桶边上不停地啄食,发出一种细细的满足的咚咚声。
姐姐去屋子旁边的菜园里,摘了南瓜豆角回家,头发上挂着一层小小的亮亮的露水珠子。屋子里一阵弟弟的哭声,姐姐撒腿就往家里跑,跑到弟弟床前,把头蹭上前去,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说:“看,姐姐给你带什么好玩的了!”不时将紧扣着的双手移到弟弟跟前,弟弟好奇地等待着姐姐手里的宝贝。姐姐双手缓缓张开,一条蚂蚱立马跳将出来,给姐弟两吓了一跳。姐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去,双手把蚂蚱扣在床上,姐姐看了一眼弟弟,脸上还挂着眼泪的弟弟,竟然呵呵笑起来。
娘做了饺子搁在水缸的木板上。弟弟饿了,姐姐把铁锅洗干净,第一遍刷糠渣,第二遍清洗剩下的渣粒,第三遍有点干净,第四遍后用柴锅专用小扫毛扫去窝在锅底多余的水。终于可以煮饺子了。
盛上热腾腾的饺子,姐姐忍不住尝了一个,弟弟早已走到她得跟前,不停地扯她衣角,唧唧哼哼。
“好了好了,坐在石阶上去,我就出来!”
弟弟连蹦带跳,乖乖坐下,小脑袋却扭着朝姐姐的方向望。
姐姐用筷子把饺子夹断成两截,喂给弟弟之前,先轻轻吹一吹,稍微凑近一点嘴唇,弟弟就表露出着急而又不耐烦地情绪。
路过村里挑豆腐卖的中年男子,看着姐姐和弟弟,笑着说:“你娘天天不在家,跟我走算了,我们那儿有很多好玩的。”
弟弟不说话,看了一眼姐姐,似乎在等回应。
姐姐夹起一个饺子喂给弟弟,没好气地说:“不去!”
弟弟重复道 :“不去不去!”满嘴的饺子沫。
金黄的阳光透过树枝零星的洒在他们脸上,温暖而斑斑驳驳。
弟弟吃饱后去找姐姐送给他的蚂蚱,结果发现早已被小鸡的毒嘴啄成两截。弟弟讨厌小鸡,满院子追着跑,急得小鸡们嘎嘎叫,扑腾翅膀恨不能飞起来。
姐姐慢吞吞吃着还有一点余热的饺子,什么也没说,默默看着这一切。
还记得去年夏天,姐姐和小伙伴一起去小溪对面的草地上玩,弟弟见到小溪就想玩水,怕弟弟衣服弄湿,就背起他一块儿过溪。清澈的溪水,缓缓流过脚丫,凉凉的,舒服极了。
弟弟被背在背上,双脚乱弹要溜下来的意思。姐姐死死背紧弟弟,不松手。
远处一位婆婆喊着什么,姐姐全然不知,也听不清楚。
他们躺在草地上晒了会太阳,就回家了。
阳光像金子铺在溪水里,泛动着亮闪闪的眼睛。
晚上,娘回家了,爹也从外面回来了。那天,晚饭很晚,姐姐坐在凳子上,坐着坐着都快要睡着了。突然,一个大大的巴掌,扇到小小的脸蛋上,姐姐从凳子上滚到地面上,朦胧中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而更被一种莫名其妙具有绝对权威的力量压迫着,姐姐嗷嗷直哭,耳边如雷贯耳:“你那么胆大,竟然偷偷背着弟弟去小溪,淹死了怎么办?弟弟看到水都两腿乱颤,你还硬要背过去,看你不长记性!”
“我哪里?”
“还要装?白婆婆明明看见你了,你还装!”又是一个巴掌过来。
娘挡住了半只手,嚷道:“打死了!”
姐姐哭了很久很久,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是小溪里的一条小鱼,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她喜欢这里,也期待更大一点儿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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