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雁
好中份子花开满了一地,凉爽的秋风吹拂着拾花的人,吹拂着那一朵又一朵的白棉花。
时光让曾经墨绿的花叶蒙上了一层暗红色,它苍老的身体蜷缩在洁白的花朵旁边,上面的脉络,丝丝缕缕,像地图上面的高速公路,在诉说着成长的岁月。
蓝蓝的天空中漂浮着白白的天丝,似蚕宝宝刚吐出来的作品,不时地搭在人的脸上,手上,让人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秋后的庄稼收割完之后,一望无际的原野里只剩下那一片又一片耀眼的白。
女人、孩子、老人都陆续走出家门,为的就是收获这一片又一片的白棉花。 棉田的地头边跑来了收花的花贩子,一辆接着一辆,柴油机喷出的黑烟,弥漫在花棵上面带着刺鼻的油烟味。
花贩子用手捏打着籽花,褒贬着花的成色,嘴里吸着烟,吐着雾,露出又大又黄的板牙和晒花的人砍价钱。
这些花贩子都是本地人,原先是做青菜生意的,也有做粮食生意的,都是镇上的熟人。
收花的黄书良不是菜贩子,也不是粮食贩子,他是个木料行的行伍,转眼间成了走村串户的花贩子。
黄书良人高马大,一张长脸上长了几颗大麻子,五个手指伸出来,扑扑棱棱像小擀面杖一样,他说话粗鲁放肆,给人谈花价钱时总是伸出右手五个手指头比划着,当人们对他收的花价有疑义时,他会粗鲁地来一句:“操,上外边打听打听,还有谁比我老黄给的价钱高?都不赚钱,赔本的买卖。”
“赔本的买卖你还干?”村里拾花的老太太不由得接了老黄的话茬子,老黄嘿嘿地在一旁笑。
老黄本是木料行的行伍,眼见棉花到了丰收的季节就想从中赚俩差价。
花贩子黄书良人品不太好,总是在秤上玩讲究(心眼),乡下的人都不想和他供事。 黄书良在棉花地头吆喝了好长时间也没有人搭理他。
喜凤今天拾的花有三大包,差不多有百十斤,再加上花地旁边的空地里晒的那些,咋说也得有三、四百斤。没有人卖给那个姓黄的,喜凤也不想把花卖给他,这老小子不仅砸秤还砸价格,她只想等江城回来再卖。
黄书良走到喜凤的身旁问:“花,卖不卖,价钱跟棉花加工厂的价钱差不多。”
“不卖,等价钱涨了再卖。”喜凤敷衍他。
“你一个女人家,你老头又不在家,还是卖了吧。”
“不卖,不卖。”喜凤有点不耐烦。那黄书良抓起一把籽花,捏起来放到嘴里咬了一下,“蹦”的一声,黄书良又想说什么,喜凤急得涨红了脸,两眼发出不满的光向黄书良投去鄙夷的一瞥。
那坏小子开着机动三轮车扬长而去,身后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吆喝声,像北方草原上一只带有野性的狼。
装满一包又一包的花车开往棉花加工厂的路上,小镇通往县里唯一的公路上塞满了卖棉花的大车小辆。喜凤收拾好晒的花,堆在一起,她数了又数总共二十袋子。她要等到江城回来去加工厂卖棉花。
农忙的季节,喜凤总想让江城在家里多呆几天。再说卖花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江城还是很顾家的,出差一星期就马上回来一趟,他要帮喜凤把花卖掉。因为他知道那是喜凤一春天,一夏天,一秋天的劳动成果。喜凤不容易,就和他跑业务一样不容易。
棉花加工厂的大门口站着把门的保安,保安是一个喜凤和江城都认识的老头,喜凤原先上班时,那老头就在喜凤上班的厂里当保安,他说,要想卖上价钱,先去找找厂里的苏大兵,他是棉花加工厂的主任,说话很好使。
江城说,苏大兵是他同学,又是乡邻,找他肯定能行。 喜凤说:“咱家的花又干又好,价钱肯定低不了。找不找一个样。”
江城说:“还是找找吧,最起码秤上不能让咱吃亏。”
江城找到苏大兵,没想到那家伙已不是原来的苏大兵,仗着自己父亲是镇上一个小官,安排在了棉花加工厂上班,大小是个主任,已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江城找到他,他爱答不理的。只见那花贩子黄书良在苏大兵面前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说着什么。
喜凤说:“咱不找他,就排在这里卖,压不压称我心里有数,反正我已经在家称好了,斤数错多了就不卖。”喜凤办事一向雷厉风行。
等了很久, 几十袋子花终于过了磅,又是除杂质,又是除袋子,卖了四百多斤花。每斤两块九,比花贩子那边每斤多卖三毛钱。
喜凤把一千四百多块钱攥在手心里,在那又高又大的白棉花垛上看着蓝天白云,心里高兴得像喝了蜜一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