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眼树林 第2章 “律师从来没有伟大一说。”

蓝眼树林 第2章 “律师从来没有伟大一说。”

真是不甘心，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吴尚勇点开“检讨书范文”，忍着眼晕头胀的痛苦一目十行地读着范文。几篇下来头开始疼了，余光又瞟到摞在旁边的几本厚厚的法律书籍，头就更疼了。他需要的是完全符合自己眼下困境的范文。他想了想，显然不可能会存在这样巧合的范文——两个同学你追我赶，撞到了一个正在临家长字迹的同学。由于字迹损坏，该同学暴跳如雷，追赶两同学，导致被追赶的两同学在楼梯间撞到了老师。

他想着，摇了摇头，当然不能和盘托出，坦白自己在蒙爸爸的字。世界没有绝对的真相，即使铁证如山的事实也不会是真相的全部。作为律师的爸爸如是说过。作为律师，爸爸帮过好人伸张过正义，也让坏人绕过法律的制裁，甚至帮过一些混蛋漂亮地游走在法律的边缘，闷声发大财。所谓律师，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没什么了不起的。他曾经对爸爸说。爸爸又喝醉了，满脸红光地微笑。

“律师从来就没有伟大一说。法律对国家是秩序，对普通人是底线，而对律师只是营生的工具，是和非不是律师要思考的，律师只思考如何胜诉，律师的职责是为自己的委托人争取最大的利益，即使是死刑犯，也要为他摸探出一线生机。”

“死刑犯？”他愣了愣，问，“爸爸，你赢了吗？”

“我让他免除了死刑，那件案子之后你老爸才从一个小律师变成了大律师。之后我们家就换了这么大的房子。”爸爸说着，咯咯地笑起来，笑到一半，打起酒嗝，接着他的话含糊不清了，意识也不清楚了。

吴尚勇不经意间瞟了眼电脑石下角的时间：七点一刻。大概爸爸妈妈不久后要回来了。焦虑中他点开了下一条“我要检讨书”的链接。

页面跳转，但印入吴尚勇眼里的不是“我要检讨书”五个大字，而是“蓝眼树林”四个蓝个大字。他的目光一顿一顿地扫过。

蓝眼树林？

这似乎是一篇散文？一篇随笔？或者一篇童话？

他漫不经心地往下看，本已浑浊的眼睛突然一亮。

接着迅速扫视全文，还未到底，他不由情绪激动，心里喊着竟有这样的巧合。

原来是一篇检讨书，其描述内容竟与他在学校时发生的事一样——相互追赶的两个同学，奔下楼梯撞到班主任，只是那个被撞的同学正在写作业。检讨书显然是写作业的同学写的。他声称他在写作业时心情不太好，想着作业太多了。所以被同学这一撞气不打一处来。

吴尚勇赶紧跑到客厅，抓住沙发里的书包，又冲回书房，他迅速地从里面掏出作文稿纸和文具盒。

他拿出一支中性笔字迹潦草地抄起来。他不确定爸爸妈妈何时回来，因此只能尽可能快地抄。

抄完己是八点整。他正要关电脑时突然发现下面有行小字，很小的字，用浅色的宋体字写着——本文受版权保护，不经同意严禁转载、抄袭。如已转载、抄袭，无论用于何目的，务必投以下邮箱进行说明。

LYSL1001@OoO.COM

是一个奇怪的邮箱，既不是新浪、QQ、163、126、也不是网易、搜狐、雅虎、或者Hotmail、TOM邮箱……总之不是任何一家公司提供的邮箱地址。@后面是三个O，两个大写的O中间是小写的o。看起来很可爱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登录了自己的QQ邮箱，输入一行话：

非常感谢你的分享。

输完这句话，他左看右看觉得别扭，犹豫了几分钟后继续输入：

真是太巧了，你写的就是我今天的经历。

一打完，他迅速删了。在绞尽了一番脑汁后又输入：

我不会用于任何商业目的，只是用来应付老师。再次感谢你能分享你的检讨书。我不知道这是你真实的经历还是你编的。但对我确实十分有用。当然我改了很多。谢谢。

刚点完发送，他就后悔了，恨不能钻进网路把邮件抓回来。

万一是钓鱼网站呢？

万一是病毒呢？

万一是……

两秒后，邮件显示己发送至对方邮箱。

他的心一下子空了，似乎变成了那三个o中的一个，犹如空洞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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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尚勇，来我办公室。”陈老师说完，抱起教材走出了教室。

吴尚勇心怦然跳动起来，心想老师该不会知道我是抄的网上的吧。

完了，要怎么办？他眼前不由浮现陈老师严厉的脸。未了，她手指敲弹着检讨书，来一句“叫家长来”。想到这儿他不由全身血液倒流，每一根汗毛倒坚。他突然感到脚一阵踩空，身子瞬息一跌，以致他在站起时晃了一下。

“是不是检讨书写砸了？” 李晶晶的脸出现了，他睁着眼睛，一脸关心，好像真的替他担忧。

“大不了重写，男儿膝下有黄金。”李晶晶拍了拍他的肩，以一副壮士断腕的口吻说。

“嗯，黄金。”吴尚勇点了点头，身体恢复了常态。他前脚刚跨出教室门，听到李晶晶喊：“走好啊！”

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

走廊并非异常的漫长，而是比平时更短了。他还未调匀呼吸，人己经站在了办公室门口。

“报告。”

“进来。”陈老师正在批改昨天的家庭作业。

办公室还有两个老师，坐在陈老师对面，一个在批改卷子，一个在看备课本。两个老师分别是一班班主任王老师和四班班主任许老师。许老师真漂亮……这一会儿，他脑子里竟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待他站定后，陈老师将一份字迹潦草的稿纸拍过来，一瞬间他竟没有认出那满纸的乱蛇狂扭是他的检讨书。

“这是你画的吗？”陈老师问。

吴尚勇咽下口水，点头。

“这画的是什么啊？鬼符吗？”

吴尚勇本来很紧张，听到“鬼符”两个字，他一时没忍住，嘴边的肌肉抽搐。他极力控制着愈发膨胀的笑意，使劲咬住唇，以防露了气大笑出声。

“重写！”听到这声厉喝，他不由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他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他拿起检讨书，转身离去之际瞥见四班班主任许老师似乎在笑，边看备课本边笑。

晚餐后，爸爸进了书房，妈妈收拾碗筷，吴尚勇提着书包进自己的房间。他房间的斜对面就是书房，书房的门关着。爸爸一定在用电脑，多半在给哪个委托人写法律文案。爸爸现在还没动静，说明电脑并没有因昨天发出去的邮件出现某种故障。他一颗悬着的心刚放下，便又被眼下的“检讨书”弄得灰心丧气。昨天爸爸妈妈九点半才回来。早知如此就不急了。

他吐了口气，将自己的检讨书放到一边，拿出作文稿纸，对着那一片鬼画符似的字费劲抄写，难度不亚于考古学家对挖掘出土的古文的辨识。好不容易连蒙再猜抄了两句，接下来他完全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看得自己都火大。但是昨天刚抄完时他圄囵浏览一遍，每个字每句话都认识啊。

他突然抱住头，一边抓着头发一边叹气，不知今晚要怎么弄出一篇检讨书。这时妈妈的从爸爸书房的位置传来。

“老公，我和同事上街去了。”

他没有听到爸爸的回答，但听到了妈妈的脚步声经过自己的房间，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他一下子扑在桌上，用手指百无聊赖地在桌面上画着一个个圈。画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他在画那个怪异的邮箱地址。

蓝眼树林会回邮吗？

他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满脑竟是“蓝眼树林”的邮箱全址：LYSL1001@OoO.com。

LYSL，他在稿纸上写着这四个字母。这是“蓝眼树林”的拼音缩写。他又在后面加上1001。1001是什么意思？随便打的，还是是一千零一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