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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晚上23点，跳上朋友的机车，和他去另一个校区。那是一个我很喜欢的校区，夜晚宁静，校园很大，道路极宽，可以把车骑得飞快。
马路上，街灯疏朗，车辆无几，他技术娴熟，耳边的风疾驰而过，气流把我的马尾冲成了“一”字。
在后座，感受着气流带来的快感和自由，看着身后飞快退去的街灯，七八年的青春时光疾速掠过。
坦白说，在一字开头的年纪，在“过来人”眼中最美好的时光里，我从来没觉得我正处于“最好、最值得怀念”的阶段，我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要把“青春”看得如此神圣。因为那时的我应对着考学的压力，有很多烦恼，有很多痛，我只希望这一切赶快过去，我不明白这些为什么值得回忆。
我想大部分人的青春和我的都一样吧。写不完的作业、弄不懂的数学题、不满意的成绩、和同桌之间的小别扭，天天黏在一起的好朋友，值得回忆的事物善乏可陈。最大最挂心的事除了成绩，可能就是那个一不小心让你怦然心动的她/他了，然而这也会随着时间消逝，然后，被忘记。
高中的校园坐落在市郊，当年那个区域还未开发，宿舍外墙楼下的马路空旷、平坦，没有行人，最适合飙车。我们常常在窗口看摩托车疾驰而过，羡慕着车手的自由。摩托车碾压马路的呼啸声击穿了时光，和今晚马路上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滚滚而来。
02
那个高三，有半夜起来背书的疲倦，有成绩下滑时的沮丧，也有深陷青春期恋情这个泥潭中的无助和呼救。狗血的日子，很累，很痛，我希望这一切赶快过去，我期待高考后的生活。
后座上的我，脑海中的片段被疾驰的风吹得粉碎。这些碎片向四周飞溅时，我忽然开始怀念那个疼痛的、充满压力的、总有数学题不会的高三了。
小学数学就不及格的我，到高中数学学得更吃力了。立体几何、排列组合、还有其它的模块在我眼里完全是一座座高山。带着小卷子去数学老师办公室，老师问哪里不会，“全都不会。”我答，想考好的欲望早就压倒了难为情的情绪，老师把每道题都完完整整地给我讲了一遍。当时，老师的女儿在旁边撒娇，她要让妈妈带她出去玩，老师哄哄她接着给我讲。那一幕，感激至今。高三毕业，没有再遇到这样的老师，也不可能再遇到。高中，把老师的指点视为理所当然，高中毕业，发现遇到一个肯提点你的人有多么不易。
放满书的课桌，挤得自己写作业的空间都不够。对着难度提升的文综试卷在心里倒吸凉气，把头扎进一本本复习资料，只知道要好好做题，要考个好分数，但却不能完全理解分数和学校对自己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太清楚题海战术不仅仅是应对高考，其实也是在为人生冲锋陷阵。这些，是远离高考之后，才领悟到的。
高三之前，常常会犯困，以为自己精力不足。到了高三，发现根本没有精力不足的问题。能早起的日子，凌晨四点起床看书。某个晚上熬不下去，便把闹铃定在夜里，夜里背靠着墙翻看枯燥的、只有白纸黑字的政治课本，一个小时后再躺下休息。当然，打乱了的作息也产生了不好的影响，还好最后挺了过来。两三个星期后回家，家人惊呼瘦了一大圈。
那时同桌成绩不是很好，同桌说她想放弃，学得太累，却没有起色。后来遇到地理老师，地理老师说了句老掉牙的鸡汤“当你觉得为时已晚时，恰恰是最早的。”我们都知道高考已经不远了，这句话明明就是扯淡，可同桌靠着这勺兑水的鸡汤坚持下来了，最后成绩还不错。
那时，题很难，未来却有无限可能。
03
在桌子上贴上“心无旁骛”四个字，真的能心无旁骛吗？还有那段狗血的经历跳进脑海中干扰学习的心绪，抱怨为什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遇到这种事，拖自己后腿。高中毕业，真正经历了一些感情，日渐麻木，不会轻易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有些好感，也要反复衡量，开始怀疑自己还有没有毫无保留的爱其他人的能力。不像那年，喜欢就是喜欢，极其纯碎，也伤得彻底。
高中遇到一个喜欢的男孩子，连理由都找不到，就把对方放在了心上。上课时他传来一张纸条，从最后排到最前排，如今奇怪当时大家为什么都那么配合，愿意丢下笔去成全两个不相干的人。也许是那个年纪把“爱情”看得太神圣、太纯洁了，凡是与此相关的事都愿意为它让路。
后来发现他有很多“故事”，他打碎了我对“爱”所有美好的向往，开始怀疑所谓“爱情”的真实性。任性冲动的年纪，众目睽睽之下，一杯水在空中飞溅出破碎的痕迹，是的，我把水泼在了他脸上，将近一米八的男孩的脸上，转身，离去，从此以一种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穿行在教室。直到高考，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我甚至没有看过他一眼。
太倔强、太骄傲的年纪，一旦被侵犯，就立马竖起“伸张正义”“捍卫尊严”的大旗，以绝不妥协的姿态向对方宣战，以鄙夷的眼光审视着对方。然而心里明白，这种喜欢是刻骨铭心的，自始至终，都不曾减少分毫。每个因熬夜做题而昏睡的课间，他的声音永远像电流，击透我脑中昏睡的细胞，直至核心。不是因为他的音量，而是因为我的大脑对他的声音不设防。
高考前两天，学校放假，我在对面的马路上晃悠。一抬头，竟然看到了他。下一秒钟，一辆大巴挡住了视线。大巴再次开动，对面的他已不见踪影，他站立过的地方，好像留下了一块巨大的空白。我知道，他走了，回家乡参加高考。
我如若无事地坐在小餐馆里吃饭，惊叹居然在这么巧的时刻遇到了他。而后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眼泪滑下来。下午三点，学校对面的小餐馆，只有我和一位老大爷，我哭的稀里哗啦，他看的纳闷儿。
第二天，另一个女孩交给我一封信，他留下的，是道歉和祝愿，祝愿我高考顺利。
马路上红灯亮起，朋友停下车，趁着间隙看了一眼手机，恰巧看到他在社交群里发了信息。他已经订婚了，对方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孩，和他一样，想要安稳的生活。我和他是高中毕业两年后重新联系的，那时我们都已成熟不少，年少的事过往不究，还是朋友。
那些年的片段在脑海中翻腾，我第一次开始怀念那带着伤痛、承受着压力、期待着未来的青春时光。我明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它已远去，只能在记忆中追寻。一定也会有一刻，我会深深地想念今晚的肆意、疾驰的风、载着我追风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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