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境鬼国既人间—读钱钟书《管锥编》三八一、2023-10-07

      《太平广记  卷三五三  青州客》则，言海客入鬼国，如鬼入人间，不得鬼所见也。钱先生笺释，以为是反弹琵琶，“善于翻案出新，写鬼不能见人，为人阳气所祟，延巫向人祀祝”，是“以其道还治其身”，亦可破颜。

        是则出自五代徐铉《稽神录》，彼时或有海上贸易，惟仅限于现在菲律宾、南洋一带，不若后世郑和远至非洲大陆也。故而其作文，当不离此几处地方。而彼时中国为强国，海外皆仰慕，故而一切学习中国之模样也。更有日本大族，遣派家中贵女，流落中原，得孕既归国，以其子为重也。所以此“其庐舍田亩，不殊中国。见人皆揖之”，“至王宫，正值大宴，君臣侍宴者数十，其衣冠器用丝竹陈设之类，多类中国”句，是为写实也。有考证海外贸易者，可以此为据。然而，鬼国毕竟是鬼国，必有其诡异之处，故而是则言及“而人皆不见已”，是鬼不能见上岸之海客也。持四片叶子之三叶草之人，比如是则之人，好奇心比较重，且仪仗鬼不能视己身，有些放肆。“客因升殿，俯逼王坐以窥之”，非请入皇宫—再小的国家帝王也是帝王，不能“不拿村长不当干部”—是为不恭，逼视王座，实际上是逼近皇帝也，此按大清国法，窥视帝王踪迹，亦是十恶不赦之大罪，此人殊为不敬。然则其行为，符合一般人之心理活动规律，读者会心一笑也。鬼亦有术，为人窥视，王则有疾，巫师视之，则阳地之人“为祟”也，原来人也可以作怪。

        是则颇有情趣，录之于张岱笔记，未尚不是一篇好游记也。其描摹鬼国，与世间同，盖以世间为模本而。吾国之神仙，皆居于昆仑，其仙境之描摹，不过是台阶为玉宫殿高耸入云，把世间之皇宫移植昆仑而。此则则为把世间之小邑，移植于海上而。进而言之，十八层地狱，不过是人间监狱？所谓酷刑，人间皆有？叹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