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掉子宫的女人

作者: 徐匪 | 来源:发表于2017-05-20 15:42 被阅读334次
割掉子宫的女人

文|徐匪

“让我们来看下一条新闻,《生殖法》距公布生效已满一年,专家近一年的跟踪统计显示我国的人口出生率有了显著增长,育龄女性积极响应国家号召,为国家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休息室的雷浩关掉电视,专心致志的应付面前糊成一坨的面条,他不关心国家的出生率,没时间去食堂好好吃顿饭,只希望自己能抓紧时间填饱肚子,睡一觉,好有精力继续拿起他的手术刀完成日程上堆满了的手术。

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雷浩觉得身心俱疲。他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国家忽然对生育率如此关注,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育龄女性的生育意愿跌至谷底,他只知道突然有一天街上的男男女女不再像他小时候那样成双成对的挽手前行,形单影只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结婚的同事越来越少,院里妇产科的空床位开始成为医院盈利的累赘,最后终于被其他科室所吞并。而这一切却从一年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都要归功于国家颁布的那部《生殖法》。它让妇产科起死回生,成为了挤压别科医师资源最强有力的推手,也让身为外科医师的雷浩昼夜不得休息,毕竟怀孕的人数增加了,需要动外科手术的病人却并没有减少,新政策更使本来就因人口阶梯式下降而不断减少的医师们一窝蜂的冲进了妇产科,谁让那里有着比之其他更为优厚的待遇福利。

说起那部《生殖法》,雷浩不予置评,它规定了育龄妇女在二十五岁至三十五岁之间有义务为国家生育子女,国家为这些义务子女提供生活保障和教育资源,但必须全部收归国有,总的来说大概有些类似义务兵役制度。女性可以选择在国家提供的“基因库”(适龄健康男性)中择人自然受孕,也可以接受医师帮助进行体外受精,而两者都不愿意的育龄妇女必须按照国家法律规定在育龄期内无偿捐献卵子,逃避生育义务的女性将受到法律的制裁,接受法庭的审判。

起初当《生殖法》成为议案提交大会的时候,在全国掀起了巨大的抗议浪潮,示威中的女权主义者,人道主义者比比皆是,险些酿成暴力冲突,可结果怎么样呢?大家还不是渐渐的接受了,时至今日,那些曾经猛烈抨击当局的人们不是潜逃国外,就是低下了倔强的头颅,虽然也有至今仍然摇旗呐喊的“捍卫者”,但他们的旗帜多已插在了监狱的高墙中。

雷浩觉得接受现实也没什么不好,毕竟生育子女,传宗接代是女性的天职,国家给了那么多优越的待遇,丰厚的补助,即便确实存在撕裂人权的嫌疑,为了国家民族能继续发展下去,这也是不得以而为之的事。换句话说,只要是活着的人,又有谁能逃过被生活践踏的命运?生而为人的权利有的时候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药剂,不然平凡如你我的人,是没法在这毫无公平可言的现实生活中继续苟延残喘下去的。

手机定时软件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雷浩躺在拼在一排的椅子上,他缓慢地掀开身上的白大褂,有气无力地支起脑袋,鸣叫声吵得他耳朵生疼,可若非如此,他根本醒不过来。现在可没有哪个护士有闲工夫叫他起床,甚至连手术室里的手术有时都需要他自己独自完成,这里跟医疗资源紧缺的战地医院别无二致,更可笑的是他连跳槽也做不到,全国上下乃至世界各地皆是如此。

雷浩穿上手术服,在外科手术室里做着准备工作,要进行胃大部切除术的病人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整个手术室空无一人,看样子今天的手术又得靠自己了。雷浩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病人,只一年而已,自己作为医生、助手、器械护士、巡回护士、麻醉师的各方面能力得到了空前的锻炼,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应该值得骄傲的事。不管怎么样,先把这台手术做了是正事。雷浩起手准备给病人进行麻醉,却发现麻醉药物有所遗漏,他苦笑着扯了扯嘴角,脱下手术服出了手术室,往惯常为他特备的手术管理室走去。说是特备,其实只是医院为了节省人力而为除产科以外的手术医师准备的手术器材室,那里有进行手术所需的一切用具器材和医疗药品,各位独自奋战的主刀医师能在那里找到他们需要使用的所有东西。

雷浩像往常一样推开手术器材室的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够呛,一时竟毫无反应。

雷浩张着嘴发出无意义的一串单音,他看到手术器材室角落里的闲置手术台上分明有一个女人,那女人满头大汗,嘴里咬着一条不知从哪里来的毛巾,身下的铺单上满是斑驳血迹。女人察觉到雷浩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丝毫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她正在缝合自己的下腹部,旁边的医用托盘里摆着一团血糊糊的肉块。

“你在干什么?”终于找回自己声音的雷浩大叫道,身上的冷汗随着冲口而出的话语冒出一层又一层。

这次女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迅速的结束了自己的缝合,狠咬着牙齿翻身下了手术台。雷浩看着她两腮暴起的筋肉,似乎都能听见她齿牙相锉的响声,女人闷哼一声跌在了地上,雷浩虚浮着脚步往前跄踉了两步,想把她扶起来。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在她自己的身上做了什么,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发现她,当他头昏脑涨的拉住女人的一条胳膊时,他看到了她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它们不断地往外涌着泪水,但却没有含着通常引发泪腺分泌的悲伤情感。那这是一种什么情感?雷浩分辨不出。女人眼中的讥讽,怒火和兴奋,让雷浩觉得想要理清这如漩涡一般的情感的自己就像是个傻子,而女人也没有再给他一探究竟的机会,她晕了过去。

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雷浩决心今天无论如何要回趟母亲家问问清楚。

那天的事发生之后,雷浩浑身颤栗地给女人做了善后处理,也知道了那托盘里血肉模糊的东西是什么,那是女人的子宫。她自己动手挖出了自己的子宫,而这整个过程在雷浩缺乏想象力的大脑里始终无法拼凑出具体过程。雷浩只知道她采取了局部麻醉,熟悉手术过程,但她绝非专业人士,想必一定是经过了无数次的模拟练习,而且最重要的是能做到这一步,这个女人拥有让人难以想象的精神力,它强大到让这起自我实施的手术超出了雷浩的认知范围。

雷浩没有将女人安排住院,而是托付给了自己有几十年护理工作经验的护士母亲,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母亲并未多说什么,而雷浩在接受了这个既成事实之后,无比在意的只剩女人一定要如此做的原因。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一个人能这般对待自己的身体。

母亲的精心护理让女人看起来好了很多,虽然身体虚弱,但精神尚可。在母亲为女人的导尿管进行消毒之后,雷浩走进了安置女人的房间,离开房间的母亲看了雷浩一眼,带上了房门。

雷浩在来的路上罗列出的一系列问题现在堵在他的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他踌躇了一会,坐在门边的椅子上,那是她母亲看护女人时经常用来休息片刻的地方。女人看着窗外,丝毫不理会雷浩的局促,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雷浩觉得这样下去毫无进展,思来想去决定单刀直入。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雷浩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等待着女人的答复,但屋子里只有时间流逝的声音,女人像具雕塑一样一动未动。雷浩耷拉下肩膀,觉得自己滑稽可笑,管她想干什么呢?对于她所做之事的危险性一无所知的女人,自己已经救了她一命,剩下的路该怎么走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自己又在瞎担心些什么?等她好了让她离开就是了,不用如此自寻烦恼。就在雷浩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女人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为了活得像个人。”她说这话的时候转过头来直视着雷浩,那双眼睛不再像上次那样充满了力量,它们平静无波,却让雷浩毛骨悚然,那敏锐的视线让雷浩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上帝审判的罪人般无所遁形。

“这是什么意思?”雷浩反射性地吞咽了下口水,其实他的嘴里正干的冒火。

“你觉得我们现在活得像个人?”女人说这话的时候看着雷浩,就像看着一个举世无双的蠢货。

“你是说《生殖法》?”雷浩理解了女人的意思,“可国家不是给你们选择的权利了吗?”

“权利?选择被清蒸还是红烧的权利?”

“你要这样想痛苦的只有你自己,不是吗?只要上交一个孩子就行,这之后不就解脱了吗?”

“滚出去。”

“你听我说,我也并不赞同国家的做法,可这就是现实,你这种极端的做法伤害的只有自己。”

“我是伤害了我的肉体,但是我保护了我的灵魂。”

“没有医师证明,没有检查清单,历年体检的时候监察机关一定会发现的,私自毁坏子宫是重罪,你的后半生只能在监牢里度过,甚至有可能被处以极刑,你明白吗?”

“我的身体不能因为一纸文书就被收归国家,你明白吗?我是个人,不是什么流水线上生产的机器。为了保住性命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去做的,我没有勇气像之前的人们那样奔走呼喊,我所能做的只有拼尽一切保住我的人格。”

“难道这比活着还重要吗?”

“这就是活着。”

那次谈话之后没多久,女人便消失了。现在想来,雷浩其实并没有他跟女人争辩时那么的毫不动摇。他年轻时曾有一个女儿,但因为先天性疾病很早便过世了,《生殖法》刚颁布的时候雷浩暗自庆幸过,还好她的女儿已经死了,还好她不用面对这一切,但雷浩是个刻板的现实主义者,他知道在国家机器面前的反抗毫无用处,他不想成为那些历史上为了信念拼死革命的人。你说他懦弱也好,麻木也罢,他只想在他这短暂的人生中,安分守己的过自己的生活,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就算再丧失人性,世界也不会因此变得更加丑恶。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低估了国家为了存续下去而抱有的决心。

五年来,《生殖法》的条款不断修正,伴随着越来越严苛的律法,已经没有人再去讨论女性的人权了。讽刺的是,看起来节节攀高的出生率却隐含着居高不下的儿童死亡率,那些国家义务子女总会莫名其妙的生病死亡,任凭医疗技术如何革新也赶不上那些涌出的千奇百怪的病症。雪上加霜的是,在人工出生的婴儿中女婴的比例每年断崖式地下滑,不是人们不想要女孩,而是他们发现她们生不出女孩了,时至今日各路医学家们也没有找出这其中的原因。

而这种种情况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逐年减少的女性人口。能够结婚生子的人越来越少,国家四处强制征集女性,导致女性的自杀率超过男性的五倍。满大街赤眼鼓腮的男人无法安置,女性及儿童人口贩卖合法化,各种暴力抢夺事件层出不穷,在这之中蓬勃发展的产业只剩能够解决男人们性欲的仿真制造业,国家掌控的女性人口成为刺激男性工作的筹码,金钱的驱动力远不及女人,整个社会一片混乱,那少得可怜的女性人口竟成为支撑国家运转的最后齿轮。

当雷浩五年前救过的那个女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生殖法》刚修正了第三十二次,这次修正将义务生育的年龄下限由十五岁降至十二岁,并且每名育龄女性上交婴儿的时间由之前的每四年一名缩短至每两年一名,年龄上限也早在三年前就取消了。

女人变得苍老不堪,稀疏的头发盘在脑后,整个人灰蒙蒙的,但她挺直的脊背和倔强的眼神一如从前。她抿紧双唇,犹豫再三,掀开了宽大大衣的一角,里面漏出一双惊恐的眼睛,那是一个小女孩,瘦弱的像只猴子。

“请你帮帮她,她太小了,我没办法。”

女人请求雷浩帮忙的事是她多年前对自己做过的事,雷浩不知道女人带着的小女孩是什么来历,但他能看出来这个小女孩一定经受过不少苦难,她坐立难安却又有着不符合年龄的逆来顺受的气质。

“这是你想要的吗?”雷浩蹲下身子严肃的问小女孩。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需要时间准备。”这次雷浩没有再问为什么,这些年他看的太多,他已经知道为什么了。

“我来帮你。”女人说。

人口的骤减,医疗资源的紧缺,雷浩已经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安排小女孩在比他家更好更专业的地方进行手术了,好在雷浩之前总是时不常的从医院往外顺东西,好像他知道会在今天派上用场一样。

一切准备停当,雷浩脱去小女孩厚重的外衣,掀起她松垮的背心,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骨瘦如柴,但却有着一张四十岁女人的松弛肚皮,上面布满褶皱,像是魔鬼的爪牙。

“她多大了?”

“昨天刚十二岁。

“怎么会?”

“有什么不会。”

雷浩狠狠地咬紧牙根,帮小女孩进行麻醉。是啊,现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会?刚颁布的《生殖法》修正案不过是将已经普遍的社会现象合法化而已,这些他在心里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现实总比他想象的要糟糕一万倍。

因为长期缺乏营养和没有合理的休息,不间断怀孕的女孩身体情况非常糟糕,看样子她并不是收归国有的女性人口,毕竟国家还是要些颜面的,不会明目张胆地违反自己制定的法律,但是私下呢?雷浩以前觉得不会,现在却无法那般笃定了,他只觉得小女孩再这样下去一定必死无疑,摘除子宫是她最后的出路。

手术算是成功,女人和女孩暂时都在他家里休养,虽然雷浩也不富裕,但母亲前几年已经过世,他自己无妻无子,没有养家的压力,好歹比一般人过得宽裕些。

这些天里雷浩和女人轮流照顾女孩,有时女人会出去两三天,每次都是半夜出门半夜回来,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雷浩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

就这样过了三个多月,女孩的身体可算是有了起色,雷浩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女儿,更觉得自己照顾的这个小女孩愈加可爱。

雷浩花了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帮小女孩买了个粗糙的蛋糕——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蛋糕了,用来庆祝小女孩的康复,她说过她最喜欢蛋糕,可是从来没有吃过。女人昨天半夜又出门了,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来,雷浩决定先不管她了。

他一路将蛋糕藏在怀里怕被路上流窜的饥民抢夺,现在就算是卖菜的小贩都配有“安保防护人员”,自己不能在街道上逗留,也不能显得惊慌失措惹人怀疑,他稳住脚步,终于提着气到了公寓的楼口,藏身在楼梯的阴影中,雷浩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迈着轻快的脚步向楼上奔去,转过这个拐角就是他的家了,可出现在雷浩眼前的家门却让他感到既陌生又恐惧。

他房门前用做防护而焊上的焊条被人熔断,整个房门大开,屋里一片狼藉。雷浩顾不得多想,冲进去四处呼喊着小女孩,无人应答。他转身冲下楼梯,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大街胡同里乱窜,两只眼睛左右搜寻,都没有小女孩的身影。手足无措的雷浩又转回公寓附近,在公寓楼后的垃圾堆里他找到了小女孩。

她像块干瘪的鱼鳔那样躺在那里,身上片衣未着,下体惨不忍睹,雷浩站在那里秫秫发抖,牙齿间发出咯咯的撞击声。他忘记了,女人就算没有了子宫,也还有其他的用途。

外出的女人意外的在当天傍晚就回来了,她看了看被放在床上的小女孩,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了一条花布单子,小心翼翼地将小女孩包裹好抱在了怀里,她毫无波动的双眸盯着坐在旁边如木头般的雷浩看了一眼,一语未发,转身出去了。女人的视线像某种开关使坐在地上的雷浩突然苏醒了过来,他从地上爬起来,跟在了女人的身后。

他们把女孩放在废弃铁桶中烧掉了。

闻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焦尸味,看着滚滚黑烟,雷浩觉得他活不下去了,不是因为小女孩的死,而是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人”的世界了。

“你想加入我们吗?”

女人的声音打断了雷浩的厌世想法,他没有听懂女人的意思。加入……哪里?

“我们”是一个自发的有组织的地下武装团体,他们聚集在一起是为了反抗现行的恐怖制度,这些年他们救助了不少人,后来这些人纷纷加入了他们,使得他们能够日益壮大起来,而女人三天两头的消失就是为了执行组织的任务。

女人告诉雷浩,他们已经准备好对政府军队实行武力攻击,完成他们这些年做梦都想完成的事,她希望雷浩能参加,但最终还得是雷浩自己做决定。而雷浩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他只剩下他的人性了。

一个能看见璀璨星河的夜晚,雷浩和女人,以及他们的伙伴们袭击了军队驻扎地,他们的首要目标是抢夺军火库。星河在炮火的映衬下变得黯淡无光,嘶喊声在暗夜里震人心肺。雷浩在自己和人们滔天的怒火中向前冲杀,他眼前火光冲天,他希望这大火能还给这世间一片净土。

但是光荣胜利只是影视剧里的剧情,雷浩他们的反抗被完全镇压,那一片被战火席卷的土地像是不曾存在过一般,只模糊的浮现于雷浩的记忆里。

他被政府囚禁了,没有人提审,没有人问话,他不知道女人在哪里,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杀了他。

直到有一天,雷浩被人带到了一间科研用病房,他被人绑在病床上,左侧的电脑屏幕上时不时的闪出不同的人体构造图。当雷浩想明白那些构造图之间的相互关联之后,他剧烈的挣扎起来。

如果真的像他想的那样,他宁愿现在就去死。雷浩终于明白女人所说的“活着”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可他又能怎样?他现在能做的全部就是看着全副武装的实验人员将麻醉剂推入他的身体。

“我们来看下一条新闻,卫生部近期发表的最新消息称,科研人员对子宫克隆及移植的临床应用有了突破性的研究进展,未来男性生殖将不再受医学技术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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