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情人，是偷情之人，亦是有情之人。

情人，是偷情之人，亦是有情之人。

1

初桐从小到大最恨的就是给别人当情人的女人，直到她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别人的情人，她才意识到，或许并不是所有的情人都是坏女人。

初桐的情夫是她的老同学，他们认识十几年了，说不清楚是在什么时候她变成了他的情人。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彼此都还是不知情为何物的小屁孩。初桐那时候成绩优秀，家境优渥，性格开朗，又古灵精怪，在小镇上算得上是个小小明星了。而他，从农村来到镇上上学，成绩平平，沉默少言，瘦瘦小小的个头，迅速淹没在人群里。

初中结束，他们去了不同的高中，再次联系上是大学的时候了。那个时候校内网正流行，他在班级群里找到她，聊起了彼此的近况。

高中的时候，初桐的父亲，在外养了情人，被母亲发现，吵吵闹闹两年，最终还是离婚了。初桐选择跟着母亲，由父亲提供抚养金。母亲一生温良贤淑、贤惠持家，父亲离开后，母亲开始是经常悄悄流泪，后来也不避着初桐了，反而时常在她面前唠叨，抱怨父亲没有良心，辱骂父亲的那个情人。初桐心里怜悯母亲，在母亲的碎碎念中，也越来越憎恨父亲和那个女人。

因为家庭关系剧变的干扰，加上初桐严重的偏科，高考她考得并不理想，进入了一所本地的二流大学。而他，高中的时候成绩突飞猛进，考进了北京一所重点大学。从照片上看，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总是安静的躲在角落里的小男孩了，他现在高大挺拔，健康阳光，就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会主动找初桐聊天，聊以前的老同学，聊现在身边的新鲜事。有一天，他对初桐表白了，他说其实从初中开始他就喜欢上她了，只是那时她的身边围绕着太多的人，他不敢靠近，更不敢说出自己的心思。他问她现在是否有意中人了，是否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初桐说：我有意中人了，他叫严木。

严木就是他的名字。

他们谈了半年的异地恋，还没来得及牵过手，他说他要去国外当两年的交换生，不想耽误了她，提出了分手。初桐想都没想就回了句：没关系，我等你。可是他说：不用了，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许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2

再次见面，已经是5年后。大学毕业两年，初桐在本地工作，在一次老同学聚会中，她听一个老同学提起他，说他毕业后在国外呆了两年，下个月打算回家乡来发展了。

过了一个月，他果然回来了。老同学们为他接风洗尘，个个调侃着海归呀，以后要抱你大腿了。他谦逊的回敬大家，我白手起步，还要仰仗同学们多多提拔呢。在场好几位同学都带了家属了，听说他还是单身，都热情的要给他介绍对象。他们曾经那段短暂的网恋，并没有让老同学们知道，加之初桐刚刚结束了一段已经到谈婚论嫁的感情，同学们都没有把他俩扯到一块儿去。

后来，他单独约初桐出去，初桐都找借口拒绝了。当年他提出分手的时候，初桐对他正爱到情深处，于是跑到北京去找他，可是他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坚决冷酷的拒绝了初桐的挽留。初桐了解他，他是一个目的性特别强的男人，他当前的目标就是找个女人结婚，不关乎爱情。

果然，半年后就传来了他的婚讯。初桐苦笑：他越来越有魅力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听说有好几个女人都争相要嫁他。

初桐去参加他的婚礼，同桌的老同学们都夸他的新娘真漂亮。她看着他把戒指戴在新娘子的无名指上，在宾客的起哄声里深深地吻了新娘。她突然有些感伤，多年前他还欠她一个拥抱。

半年后，初桐跟严木一同去外地参加同学的婚礼，那时严木的妻子已经怀孕了，行动不便就没有一同前去。不巧的是遇到恶劣天气航班延误了，要隔天才能起飞。航空公司在机场附近安排了酒店，初桐和严木要了相邻的房间。

回到房间已经很晚了，初桐刚从卫生间洗澡出来，严木来敲门说是充电器放在初桐的包里过来取一下。

初桐打开门让他进来，他取完充电器坐在床沿边，望着初桐，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初桐穿着齐膝的绸缎睡裙，腰带随意的在一侧打了一个结，刚洗过的头发挽在头顶，几缕散落下来的发梢还在滴水，水滴落到胸前，氤氲了的睡衣包裹着的胸，呈现出明显的饱满的弧线。

初桐被他看得有些尴尬了。

"没事了就赶紧回去休息吧。"她故作随意的下了逐客令。

"你的肩膀不是受伤了吗，我帮你吹头发吧。"严木记起初桐下午跟他提起的肩伤。

初桐透过模糊的镜子凝视着自己和他。自己的头刚好到他的下巴，他一只手轻轻的拨弄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拿着吹风小心翼翼地在头上晃动，一副笨拙却无比认真的表情。

卫生间里柔弱的灯光使得空气中的暧昧弥漫开来。此情此景，初桐在很多年前幻想过很多个版本。她说:最讨厌自己吹头发，以后我找老公唯一的目的可能就是让他帮我吹头发了。他在屏幕那头回复:那我可要好好练练技术了。

她和他都知道，这个夜晚会发生些什么。

严木放下吹风，从镜子里望着初桐，初桐也从镜子里望着他。

严木从背后抱住她的腰，把她揽入怀中，低下头吻了她的脖子。

初桐转过身，双手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吻了他的嘴唇。

四只眼睛对视在一起，彼此的心跳越来越快，两张嘴唇终于势不可挡的吻在了一起。他褪下她的睡衣，开始疯狂的吻她，嘴唇、脖子、锁骨、乳房，她贪婪的享受着他的拥吻，感受着他的胡渣在胸前带来的每一丝触感，她被渐渐燃烧起来，黑暗的世界中，只有那束火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将她的欲望照耀得脉络清晰，蓬勃运动起来......她毫不迟疑并且是急不可待地迎接这明亮而耀眼的燃烧。

他把她抱到床上，他们赤裸相对，她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他壮硕的身体，发散着像竹叶和夜风一样的清香，沁入她的心脾，让她迷醉。他的身体匀称、修长，抓握在手中柔韧、结实。每一块肌肉，在黯淡的光影下，明暗交错，富有立体的质感，隐隐透出一股强壮有力的男性魅力。

她牵引着他慢慢进入自己，那是一种致命的接触，湿漉漉的温热，她仿佛听到了潺潺水流击打石头的声音，然后水流越来越急，越来越猛，她感觉胸腔里的火熊熊燃烧，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直膨胀、膨胀、膨胀，直到再也承受不了，轰然爆炸，她听到自己发出了凄厉而尖锐的呻吟，心里的火花急速的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从发梢到脚趾，每一个细胞都在舞蹈，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空虚的身体和灵魂被填满，她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感受到身体的真实与厚重。

完事后他很快睡着了。初桐还没有睡意，她拉过他的手臂，把自己躲进他的怀里。这一个怀抱的温度，已足矣燃烧她的整个灵魂。她在他的怀里，寻得了最安稳的一夜好眠。

第二天起来，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恢复到老同学的距离。

3

自那以后，初桐就做起了严木的情人。

说是情人，初桐却没有向他要求过任何事情。他们一个月见两到三次，他偶尔会在节日的时候给她带份礼物，偶尔留下来过夜。他有时跟她提起跟妻子的拌嘴，她说相处本来就很难你多体谅体谅。他工作上遇到麻烦心情沉闷，她不多话只是帮他点燃一支烟然后两人背靠背坐在窗台上发呆。

他们就这样，一晃就是五年。初桐在这期间也交往过几个男友，但是都很快无疾而终了。年纪越来越大，母亲的催促也越来越紧逼。

那天严木来找初桐。初桐在家里准备了晚餐，还开了一瓶红酒。他们面对面坐在餐桌旁，初桐给两人的杯子都倒上酒。

"来，干杯"。初桐自顾自地碰了一下严木的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今天有什么事吗，这么开心？”严木也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我要结婚了！"初桐边说边将两人的杯子倒上酒。

严木端着杯子的手悬在半空中，停顿了几秒后，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完。他说:恭喜你。

"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好吧……"

"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最恨的就是当情人的女人。我妈说她们为了钱，勾引男人，破坏别人的家庭，弄得别人妻离子散。没想到，命运弄人，到头来我自己也当上了情人。不过我应该算是比较有职业操守的情人了吧，不贪得无厌，不要感情回报，不破坏别人家庭。我时常问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跟你在一起，是因为真的很爱很爱你吗，还是因为当年被抛弃得不甘心，就像陈奕迅唱的那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知道我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跟你在一起吗？"严木问到。

"不知道。为什么？"

"人都有两个矛盾的自我，一个示人，一个视己。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会情不自禁地看到自己深处的那一面。当年跟你分手，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而是我不喜欢那个自己。小时候我活在你的光芒里，看到你我就会看到那个胆小懦弱平庸的男孩。我拼命努力发奋图强，出国留学事业有成，终于扬眉吐气。可是当年那个自卑的小男孩完全没了踪影，我又突然觉得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当我回来再次看到你，那个小男孩又回来了，带着微笑。跟你呆在一起，就像跟那个自己呆在一起，很踏实，很放松。但是我知道那个自己只能让自己看到，他不适应这个世界，所以我不能娶你，不能让他一直出现，我只有在疲惫的时候，才能躲起来，让他出来见你。"

"说得这么玄乎。来，我们再干一个。情人节快乐！"初桐说完举起了酒杯。

"情人节快乐！"严木也举起了酒杯。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可惜他们都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