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女生又怎样，该搬的砖还得搬

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我给一家设计公司投了简历，最后收到面试邀请，我满心欢喜拿着作品和简历跑到公司面试，结果看到已经有一大屋子的人等在了那儿。

我一打听，才知道来面试的他们几乎都是设计专业，而我是非设计专业，我给这家公司投简历完全是兴趣使然。和他们坐在面试室里等待面试的时候，我的手心里都攥满了汗，几次想要打退堂鼓，却又一次次暗暗告诉自己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没想到我的面试很顺利，顺利的原因是因为工作前三个月没有底薪，很多人都撂下一句“回去考虑一下”便再也不见踪影，没有选择离开的我，很幸运的留在了公司。

前三个月没有底薪，是因为设计行业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很多设计的细节，需要日积月累的经验才能完善，而不是你刚出大学校门空有一腔抱负就行。这个社会讲究的就是利益平衡，所以公司不可能发薪水给一个不能为公司创造价值，还要从公司不断获取经验的新人。

我进公司之后，经理将我安排在莉姐身边，让我跟着莉姐学习设计知识。

莉姐见到我的第一眼便打趣道：“小姑娘，刚毕业吧？我们这一行很辛苦的，你选择这一行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哦，很多男孩子都叫苦的呢。”

我笑道：“男孩女孩都一样，我不怕辛苦，只要能在这儿学到东西。”

“好，要的就是你这种勇气，我们公司每年暑假都会进来一批实习的女大学生，但是最后留下的寥寥无几，女孩子很难吃的下来苦，像你这样柔弱的南方姑娘，我看着都担心，不过你既然说不怕吃苦，那就坚持干下去吧。但是你要要明白，干我们设计这一行，客户不会因为你是个女孩子就对你格外的照顾。”

“我知道，每个行业现在不都这样吗，倡导男女平等。”我冲莉姐笑了笑。

或许是因为我不怕吃苦的原因，莉姐对我格外的照顾，将积累多年的工作经验都悉数传授给我。每次莉姐接到单子，都会带我前去量房，回来教我绘图，做报价，然后教我怎么跟客户谈方案和签单，工地开工的时候，莉姐也会带我前去市场看装饰材料，教我每一步的施工工序。

我在莉姐手把手的带领下，一步步成长了起来。从开始的设计师助理，到三个月后的实习设计师，一直到如今，我自己也能独立做设计方案。

我和莉姐也在这样的朝夕相处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莉姐其实也就大我四岁，但是因为进公司早，所以现在在我们公司也算是一个资深的设计前辈。

有一次莉姐参加一个一百多万的酒店项目招标，很幸运的中标了，为了庆祝，莉姐约我下班后一起去吃烧烤。虽然我跟莉姐在一起相处了好几个月，但是却没有在工作之外的时间聚在一起吃过饭，莉姐一直都很忙，连和男朋友约会的时间也被挤出来做方案和改方案，所以更别说腾出时间和我聚餐。

那天，我和莉姐约定不醉不归。莉姐看起来很开心，她说，这是她干一行业以来，接过最大的单子了，我也为莉姐开心，她为这个项目付出的点点滴滴，我都看在眼里，我觉得这是她应得的回报。

也许是第一次接到这个大单很开心，也许是看到这么多年的坚持有了回报，莉姐一边吃着烤串，一边跟我讲起了她在这一行打拼的历史。

“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比你们现在惨多了。你们现在只是前三个月没有底薪，我们那时候可不是这样，那时候公司规定只有等实习设计师能够独立接到项目才能够转正，哪怕你一年没接到一个项目也是一样，吃一年的老本。”

“好苛刻。”我有些惊讶，也暗自庆幸。

“更困难的还不止这些，那时候我们这些小助理根本就没有电脑，每次都是跟在师傅后面拿文件，倒茶水。他们去量房，我们就去给他拉尺，回来他们绘图，做方案，我们只能在一旁看着，根本就没机会碰电脑。所以好几个和我一起进来的同学，后来都走了。”

“那你用了多长时间才单独接到项目的？”

“差不多一年时间吧，毕竟我们那时候不像你们现在这样，天天都能在电脑上画图练习。我那时候能碰电脑都是趁我师傅不在的时候，只有师傅不在电脑前，我才能得空看他的设计方案，用他的电脑练习绘图。”

“你真能坚持，要是我，一年都拿不到一分钱工资，恐怕早就打退堂鼓了。”

“我也差点放弃了。当时我们公司规模比现在小多了，没多少人，我还是唯一的一个女生。几个月都没拿到一分钱，房租都是问和我关系好的同学借的。每次到了发工资的日子，我还抱着一线希望在想，也许老板看在我是一个女生，还天天打扫卫生，给设计师端茶递水的份上，会对我照顾一些，给我一些基本的生活费。”

“但是老板没给你钱，对吧。”听莉姐的口气，我就猜到了。

“对啊，没接到项目之前，我一分钱也没拿到，那时候，我不好意思伸手向家里要钱，房租和生活费都是向同学借的，为了不让家里担心，每次打电话我还笑嘻嘻的告诉父母我一个月拿了多少工资。实际情况呢，毕业那一年，我一件新衣服都没买过，真的就差吃土了。你别以为你是一个女生，这个社会就会对你格外的关照，商人只看你能给他创造的价值，不会看你的性别。”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

“我进公司差不多一年才接到单子，直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我第一次独立量房的情景，虽然那不是新房，而是旧房改造，但我那时候还是高兴坏了。我打电话跟客户约好了量房时间，挂了电话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带着纸笔跑到客户家里量房。当时那个客户除了约了我们家公司，还另外约了两家设计公司，量房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我一边画图，一边还用眼睛偷瞄他们，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将他们打败，成功迈出我工作生涯中的第一步。”

“后来呢，打败他们了吗？”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没有”莉姐摇了摇头，“也许上天为了考验我，特地给我安排了一个艰难的开始。当时我画好了房型图，准备拿电子尺量房的时候，才发现我走的匆忙，拿了坏的电子尺。”

“你不是说还有另外两个设计师也在量房啊，那你当时可以向他们借用一下啊？”

“你想的太简单了，谁愿意去帮竞争对手？不过当时我的确向其中一个人借了，因为我太想要拿下这个单子了，但是对方说他还要复尺，所以拒绝了我，另一个我压根就没再问了。”

“几个设计师量完房子还复尺，都是借口。”

“我知道是借口，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借不借都是人家的自由。我当时只得去超市买卷尺，客户那个时候正在搬家，我让他等我一下。但是搬家公司是按时间算费的，所以客户说让我快点，等不了我太长时间。但是我还是像得到了免死金牌一样，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在小区里到处找卖卷尺的地方，等我买到卷尺跑回客户家里的时候，他们家大门已经锁上了。”

“好可惜。”我叹口气。

“是啊，当时是二十几号，我还想着签下一单，那个月不仅拿到提成，还能拿到800元底薪，如果那一单黄了，那个月我又将分文不入，还有一屁股债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

“原来你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我感叹道，“不过，现在总算是熬出头了。”

“是啊，熬出头了。小沫，你知道吗，当时我买完卷尺回来，看到客户家大门紧锁的时候，我几乎是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大哭，虽然在现在看来，那只是一件小事，但是那时候我被生活压抑的都快崩溃了，我也差点就放弃了这一行，我觉得，为什么我跟男孩子一样，吃苦，努力，还是活的跟狗一样。我是一个女生，为什么经理不照顾我，客户不照顾我，这个社会也对我没有一丝偏袒。”

“对，我觉得女生，于情于理，都应该被多照顾一些。”听完莉姐说的那些事情，我从心底里希望这个社会能够照顾一下女生。

“然而并不可能，无论男生女生，进了公司，能创造价值的就是人才，不能创造价值的，无论你长得多标致，都可能出现在公司的裁员名单上。”莉姐像个老师一样对我说道：“有一次，我接到一个饭店的工装，客户也是请了好几家设计师，当时量完房，客户请我们吃饭，饭吃到中途，客户估计是喝多了，对我们几个设计师说谁能喝下桌上的大半瓶白酒，就把设计项目给谁，我们几个设计师都开始轮番上阵，客户最后又开了几瓶白酒，几个设计师当中，就我一个是女的，我平时连啤酒都很少喝，但是那天我还是喝了很多的白酒。回来吐了一晚，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但是最后，项目还是没拿下，客户把项目给了报价最低的设计公司。”

我从来没想过，莉姐曾经走过的路，竟然这样的泥泞不堪。我以前只知道，经理将我安排给莉姐之后，好几个实习生都羡慕我跟了个很厉害的师傅。大家都说莉姐是我们公司的顶梁柱，每个月光提成就是我们一年甚至几年的工资。如今，了解了她的过去，我更觉得现在莉姐拥有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回报。

都说儿子要穷养，女儿要富养。所以很多女孩子，从小就受到了比男孩子更多的照顾。在校园里，男同学一般都让着女同学，学校有个什么活动，男孩子更是不让女孩子干重活。恋爱中的情侣吵架了，也是男孩子退让得多。似乎女孩子从一出生就应该受到格外的优待。也是因为如此，很多女孩子在走上工作岗位后，面对与男生一样的付出和待遇时，心里会产生莫名的不平衡，因为那种女生应该被格外照顾的观念已经在心底里扎下了根，所以在被“公平对待”时反而觉得难以接受。

但是现实就是这样，婚姻上，女生都在倡导男女平衡，工作上，女生自然也不会被特殊优待。社会更并不同于校园，社会是一个讲究利益的地方，尤其是商人，更是讲究利益平衡。你给他创造价值，他自然会为你的劳动成果买单。如果你想仗着自己是女生，梦想着付出跟男生一样的劳动，收获比男生更多的财富，那我告诉你，还是做梦比较实际一点。在利益面前，性别没有特权。

生活可能会因为你的善良努力，会对你温柔善待，但是社会不会因为你是一个女生，就给你格外的照顾。

你是女生又怎样，该搬的砖，你还是得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