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时光深处等你

作者: 黄雎雎 | 来源:发表于2017-04-15 17:33 被阅读254次

    街的尽头是落日,还有半旧的客栈。

    我踏上木梯,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探头出来,眼睛咕噜咕噜转,嬉笑道:“姑娘姑娘,里头坐。”他窜到我的跟前,“姑娘是来落脚的?

    我一边向他点头,一边张望着,东面墙壁上,写满了四字。他在等你。

    小伙子依旧笑着,入住的客人都免费赠送一杯鸡尾酒,条件是要听一个故事。时间任意。

    故事很长,横跨了南北纬14.83度,最南端在阳朔,我的脚下。

    谁在时光深处等你

    part 01

    这家客栈的主人唤石磊。

    2009年,这家半旧的客栈还是一家清吧,唤作“八月来时风”。彼时,他21岁,一路从厦门到阳朔。

    他不是文青,只是恰巧会唱歌,恰巧爱上这座小城。于是用国奖买了一把上好的吉他,趁着假期,成为这家清吧的临时驻唱歌手。

    石磊生的俊俏,嗓子干净自然,他唱着宋捷的歌,深情如斯。“我真的只能唱歌给你听,因为长大后的世界还是分不清,一颗心,不大的地方,有许多许多你......”。

    宋捷再也遇不见他昔日的恋人,苍山洱海成了再也雕刻不动的故事。

    傅枳在昏暗的角落里,趴在桌子上痴痴地看着听着,不觉掉了泪,她好笑的抹去眼泪。十一点左右,小姑娘看着石磊走出清吧,急急地饮尽手中的Side car,呛到眼泪都出来。

    当时的西街不像现在这么热闹,石磊看着身后的影子,皱起好看的眉头,回头。傅枳看着石磊的眉骨,咽了咽口水。

    “小哥哥。”傅枳连耳根都红成一片。“那个啥,我为了听你唱歌,点了一杯鸡尾,没钱回酒店了,能不能借我一块钱啊。”

    石磊掏啊掏,拿出一个硬币,眉梢也没放平。

    “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我总得谢谢你啊。”傅枳接过,踩着石磊的影子,一步一紧跟。

    石磊猛的回头,傅枳撞在他的胸口上,她听见他说,我叫石磊,不用回谢我了,也不要跟着我了,小屁孩,快回去。

    傅枳后退一米,抬起头,撞在他的眼里。她咯咯咯的笑起来“四个石头?小哥哥,你叫石头哪。”她的眼里有光,唇边的笑意不减。

    不过十六岁,傅枳就这样那样情动,来的措手不及,让人避无可避。

    “我不是小屁孩,我叫傅枳,石头小哥哥。”一双大眼睛再干净不过。她一边跑,一边后退,向他招手。

    故事长满阳朔,有个叫做石磊和傅枳。

    part 02

    傅枳单纯,不依不饶,连着几日都蹲守在清吧门口,点上一杯Side car,只为了多看看石磊。清吧的老板打趣,石磊啊,你的小媳妇又来咯。

    石磊依旧皱眉,傅枳红着脸,低着头,咯咯咯的笑。

    小伙调好鸡尾酒,递给我。明明灭灭的光影在酒中摇晃,我笑,这是多可爱的小姑娘啊。

    小伙瞧了我一眼,没有回应我,自顾往下说。

    傅枳回去的前一天晚上,趴在桌子上,side car一口也没有动,石磊放下一个硬币,撩起帘子就走了出去。

    “小哥哥,小哥哥,我明天就回去了。”小伙说,她的眼里有期盼。

    “小哥哥,你明天带我去下大榕树呗,听说绕着走一圈许愿很实诚的。”傅枳步步紧跟,步步欢喜。

    石磊嗤笑:“那样的东西你也信,好歹也是高中生吧。”傅枳挡在他的前面,“真是块臭石头,反正我在榕树下等你。”说完做着鬼脸,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次日,傅枳执拗的踱着小步子,绕着大榕树九十八圈,石磊始终没有来。 他回了厦门,没有将那句话放在心上,也没有去刻意想念那个小姑娘。

    他开始接到来自天津的信,厚厚的一沓,从没有翻开过。

    小伙说,有人从雾里来,有人从风里来,而傅枳是从北方呼啸而来。正值国庆,石磊在校外做兼职,回校已是九点。石磊接到电话,来自天津。

    那是傅枳,从老板那一哭二闹三上吊打听到的信息,心心念念终于来到厦门,他的身旁。

    Part 03

    如果故事可以生长,那一定要长满天涯和海角,延续百年,带去你爱的人身旁。

    他们一同走在白城沙滩上,浪花拍打着傅枳的脚丫子,天边与海水交融,她咯咯的笑着。

    傅枳兴起,对着大海,小哥哥,我喜欢你嘿。石磊心惊,回头急急地拉着她就走。

    傅枳不依不饶,对着石磊说,小哥哥,我喜欢你呢。她扬起小小的下巴,好像在说一件再自豪不过的事情。

    石磊皱起眉,叹口气,松了手,你还是个小孩,就知道情爱?

    傅枳站住不动,“小哥哥,我在大榕树下走了九十八圈,九十八圈的心愿都是你。”她垂下眼眸,“可是你没去,难过死了。”石磊默然。“我说我喜欢你,你又说我是小屁孩。大屁孩,你多大啊。”

    石磊一时哑口,怔怔的看着傅枳,哭过的大红眼也瞪着他。“我21岁。”石磊思索着,认真道。

    傅枳忽的笑了出来,风生水起,小短发在海风里肆意张扬。石磊不再说话,傅枳也不再问。

    小姑娘回天津前,跟着石磊去了厦门大学,走过他曾走过的芙蓉湖,看黑天鹅成双成对,走过长长的芙蓉隧道,墙上有这样一幅涂鸦——我爱你,再见。

    谁在时光深处等你

    她驻足了很久,思量许久,偏头看向石磊,爱一个人,为什么要说再见呢?

    再见,再也不见。

    石磊说,大概求而不得吧。傅枳歪歪头,依旧不解,却也没再多问。

    她欢欣的一路小跑,远远地看见一面湖。石磊好笑的跟上她,指了指,那是情人谷。

    她停下步子,站定在石磊的跟前,勾起他的小拇指。那你会和我一起去吗?情人谷。

    石磊缩回手,不会。你还小,以后你就懂了。

    傅枳看着他,又看看自己的豆芽身材,郑重的点点头。

    离开的那天,风还有些燥热,傅枳在诺大的厦门北站广场前,等石磊。一次送行,一场告别。

    石磊依旧没有来,忙着店里的兼职。傅枳只发了一条信息,小哥哥哎,我喜欢你,再见。

    再见,是我们还会再次见面。

    Part 04

    2009年到2011年,傅枳除了每周寄一封信,便是心无旁骛的学习。偶尔和石磊打一通电话,都会昂起精神继续挑灯夜读。

    那年,傅枳考上厦大,石磊已经本科毕业,在思明区一带工作。

    傅枳越发出挑,石磊越发沉默和坚忍。

    傅枳拿到录取通知单,是八月。她一路南下,站在石磊的面前,眼里再无其他,“小哥哥,我们又见面了。”她顿了顿,“我已经满18岁了,不是未成年人了。”

    石磊沉默半晌,终于拥她入怀。也许你还没长大,可你比任何人都要执着。“我不解风情,没车没钱又没房你介意吗?”

    “那我胸小你介意吗?”傅枳咯咯的笑起来,石磊搂的越发紧。

    不介意啊,跨越山和水,纬度14.83,全程2060公里,终于等到你。

    童话里都有公主,也许傅枳便是,退一步说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她刚进入这所学府,新鲜劲一股折腾。偶尔任性,偶尔撒娇,偶尔闹脾气。

    傅枳凡事依赖着石磊,几番过后,石磊很严肃的同她说理,傅枳就搂着石磊的脖子,我不怕,小哥哥,我有你啊。

    临近年关,石磊工作繁重,他再也没碰过吉他,唱过歌。傅枳心疼,趴在他的胸口,捏着他的耳垂。她嗫喏着,“我把回家的票给退了,石头,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石磊挣开眼,摸摸她的发顶。“听话,别像小孩一样任性了。”

    傅枳豁的坐起来,瞪着一双大眼睛,“我没有任性,而且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这是傅枳第一次冷脸,像个大人又像个小孩。

    她向来傲气,头也不回的到了天津,石磊打了数通电话哄着她才作罢。后来傅枳早早回了厦门,在石磊的小房子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为他洗碗羹舀。他靠在厨房的门上,哑然失笑。

    空闲时,傅枳就拉他去情人谷,绕湖走一圈又一圈。她说,大榕树的第九十九圈,我要和你一起走,那里的心愿全部都是你。

    五月过后,他们常常一起去海边,傅枳张扬的对着大海喊,石头,我爱你。好爱你好爱你。石磊弹弹她的脑门,小屁孩,快走了。

    她做做鬼脸,我才不是小屁孩。一溜烟跑远了。待石磊找到傅枳的时候,她就站在海边的石头上,一脸欢喜。

    傅枳指着那一对对新人,石头,石头,你愿意娶我吗?

    石磊沉下脸,小丫头,还早呢,以后再说。傅枳挣开,瘪瘪嘴。“不小了,我长大了。”

    世界上最难以跨越的鸿沟,大抵是心智。我拼命和你说,我的世界已经长大,你摇摇头,就让我无所遁形。

    Part 05

    石磊事业正处于上升期,越来越忙,经常加班加点,世界黑白都颠倒。

    傅枳暑假留在厦门,窝在石磊的小房子里,等他回来。

    八月,傅枳将一切计划的清楚。她笨手笨脚的学着菜谱做了一大桌佳肴,订好了晚场的电影。

    她的公主梦,不能缺少,她的王子,也不能缺席。傅枳叮嘱他早些回家。等到十一点半,电影早就散场。

    她便等在小区楼下,月色凉凉。石磊和一个成熟的女人说笑走来。傅枳低头看看自己的豆芽身材,转身就上楼梯。

    石磊远远看见傅枳转头就走,连忙和同事道别,追了上去。傅枳灯也不开,摸着透进来的月光,将桌子上早已凉了的菜肴一股脑倒进垃圾桶里。

    灯光强烈起来,石磊看着桌上留有污渍的碗,又转头望向傅枳,叹了口气。

    他走过去一步,她就后退一步。她泪流满面,别过头去,很清晰的,眼里多了些许恨意。她摸摸眼泪,“长大?就是胸大点吗?”

    石磊恼了,快步走过去,将她扣在怀里,试图让她安静下来。“你别闹!”

    “你看吧,你永远把我当成一个小丫头。”她一口咬在他的肩胛。“我等了你六个小时,没有礼物,没有拥抱,没有亲吻。只有一句,你别闹。”她的声音嘶哑起来。

    石磊颦起眉,傅枳,你要学会长大了,你要想赢得你的人生,就不能患得患失。包括我。

    傅枳摇摇头,不是的,从来没有得到过,哪来的患得患失。

    石磊揉揉额角,脑袋有些胀痛,数日的加班已经不堪重负。他说,你需要冷静。

    Part 06

    石磊出了门,一连多日没有回来。傅枳不甘,常常在夜里捏着手机发呆。她开始在数家店子里找工作。

    他说,她没有长大,那她偏偏要证明,她的羽翼早就丰满,不再需要依赖他。

    最后是在一家简陋的餐馆里做服务员,经常蹲在地上洗碗两三个小时,忍着哭意,小心翼翼的拨打石磊的电话,他在一头低声说在开会,稍后打过来。

    就像2009年的8月和10月,他依旧忘记,没有任何问候。傅枳说,他太忙了,可以原谅。

    九月中旬,傅枳拿到了第一笔工资,精挑细选给石磊买了一条领带。傍晚时分,她欢喜在他公司楼下踱着步子,等到风起时,也没有等到他。

    石磊解释,他在上海出差,得一个月,去的匆忙没来得及说。傅枳吸吸鼻子依旧欢喜,石头,我给你买了一条领带,一定很配你。

    他在一头轻轻嗯了一声,继而说,这是你自己赚的,以后也别花这些冤枉钱了。傅枳垂下眼眸,低声说,我知道了。

    9月底,凡比亚台风从福建沿海登陆,厦门大学依旧经受着风雨的袭击,同寝室里的女孩子娇滴滴的和男朋友说着风好大,好害怕。

    傅枳捏着手机,小心翼翼打通了石磊的电话。他正在加班,轻描淡写的说乖乖呆在学校就好,每年都刮台风也不是多大的事,又不是小孩了。

    她咯咯的笑,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她说知道了知道了,眼泪却掉下来。

    石磊越来越忙,事业也在上坡路,即将调到上海总部。石磊说,上海发展前景好,等我站稳脚,就接你过来。

    傅枳心凉半截,渐渐学乖,不闹脾气,不打扰他的工作。偶尔打电话,常常出神,只呆呆的问一句,石头,我们会结婚吗。沉默半晌,那头才说,会。

    彼时,石磊自信的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他的手里,包括他的傅枳。

    —End—

    然后呢。我点点酒杯口,眼神游离。

    2013年6月,石磊在酒席上笑的风生水起,傅枳填下美国交换生的申请表,眼泪不停地掉。

    石磊手机响的时候,喝了些小酒,看见傅枳的来电,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我还有正事,回头给你打过去。”

    傅枳急急喊住了他,然后是短暂的沉默。她说,“石头,你没爱过我吧。”

    石磊靠在墙上,“你别闹了,好不好?”

    “好。我不闹了。”她顿了顿,指尖嵌进肉里,红着眼。“小哥哥,再见。”

    石磊找不到傅枳,就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离别。彼时不知晓求而不得,当真爱过,才懂个中滋味。

    再见,是再也不见。

    小伙趴在桌上,叹了口气。我家老板说,他逼着傅枳成长,最后她长大了,他的世界也变了。

    时间无涯的荒野里,你遇见了谁,你改变了谁,谁又在试图改变你,你又曾离开过谁?

    我抹抹眼泪,别过头去看那满墙的字。“我也觉得这故事的挺悲伤的。”说着递过纸巾来。

    “你老板呢。”

    “每年8月才过来几天,就坐那个角落,一坐就是五六个小时,只听宋捷的那首《我会想起你》,偶尔也唱。还会去榕树那。”

    他叹口气,“对了,姑娘,你叫啥名啊,身份证出示一下,咱们登记一下入住信息。”

    我喝了一口鸡尾酒,眼泪掉下来。

    谁在时光深处等你

    “傅枳,我叫傅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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