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里的你

    在一座小城里，住着我和他和她。

  我喜欢小资，多半是黄昏时，小庭院，一杯咖啡，两盒奶精，半量享受，抿一口，眺望远方，几分微笑，不觉挂在脸上，两眼弯弯，生活不过如此。

    他的来到，是小城迎接初夏的时候。

    “请问，这里可以借读么？”将复古的书签夹入读物中，我熟练的打开抽屉，翻出那古老的登记薄:“可以的，请留下一句话。”和别人不同，他没有问太多，只是一页又一页的翻着，沉默着，泛黄的纸张散发着岁月的韵味，让我对他产生一种不一样的情绪。白皙的手指最终停留在空白的地方，提起圆珠笔，他的字苍劲有力，和他儒雅的气质不太符合。‘岁月静好，小城不小’ 。

    岁月，小城。

   “随着风吹的季节，我遇见对的人。”

   “月亮升起，你是否和我一样抬起头。”

   “有一个地方，住着一个拥抱不了的人。”

   她有一头柔顺的秀发，走起路来发尾总是不经意的擦过那柳腰，简单的刘海，精致的五官，喜欢长长的棉麻裙，笑起来有一对梨涡若隐若现，可以看出来，她本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

   这是她连续第四天出现在我的庭院里。

   “你很喜欢文字？”抵不过内心的好奇，我放下温热的咖啡，余晖下，她的脸越发的诱人。她认真的写下:小城里，我在想你，秦。温柔的合上登记簿，有点依依不舍后，她才抬起头来，对我浅笑，我回以礼貌的微笑，她的眼睛里有种很明朗的痛苦“文字，是他教会我的。”

   七月走过小城，有种闷热越发的扩散，偶尔的一阵熏风略带路边的花香，梧桐亭亭玉立，知了喋喋不休。

   穿着很多年前的汗衫，我摇着美人扇，懒懒的卧在靠椅里，不愿睁眼，知道风格很不搭，但至少很随性。“今天不营业？”他的脚步声停留在门外，习惯性的皱起眉头，不喜欢他打扰我的这份休闲。“你上次借的书还了么？”起身，走到书桌旁，我打开登记簿，马虎的查找着。其实，在这座小城里久居的人都知道，我的书，借了，还不还，好像不并重要。住在小城里的人，路过小城的人，几乎都拥有一本我的书。“没有，今天是来和你商量可不可以把书卖给我。”他说的很诚恳，很小心的把书放在我面前，时间突然静止起来，我没有开口，他也没有着急，庭院里的知了很默契的哄响起来，“可以，但不是今天。”他似乎有些无奈:“可是，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我将登记簿换了个方向，抬眼看他，他的脸依旧温和，“你是一个月前的明天借的书，所以明天再来吧。”丢下这句话，我转身走向后院，不知道他的选择是什么。

   夏天的雨总是说来就来，没有任何预兆，我一个人安静的坐在玻璃窗下，身心随着耳麦里的音乐自由的舞蹈，不受控制。我看着雨滴执着的拍打着玻璃，却听不见那啪嗒、啪嗒的声音。

   意料之外，是她先来敲得门。

   拿下耳麦，她也收好那粉红色的雨伞。我走出书桌，她跟着我走到石桌旁坐下。“来一杯咖啡？”“不了，白开水就可以。”顺着她的意愿，我给她倒了杯白开水，也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我象征性的抿了一口便放在一边，不予理睬。看的出来，她今天的状况很糟糕。她在思考了很久之后，最终还是开了口:“昨天的那本书是个叫秦岭的人还的么？”我很平静的看着她:“不清楚，在我这借书的人，从来没有任何联系方式。”我的回答让她期许的眼眸暗了几分，“那，我今天可以买走那本书了么？”“可以。”我走到书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质的书签，“写上你的名字，你就可以带走这本书了。”她有些诧异，不过几秒，她安静的写下了她的名字:齐祢。

   他来的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我摆弄着我的小盆栽，他将他那天蓝色的伞收起，靠在我的门槛旁，雨水和他的脚步相反，流向了庭院里。

   他这次很礼貌，并没有打扰我的工作，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等到我把最后一点土添好后，他开了口:“那本书，可以卖给我了吧？”我越过他走到门外，借着屋檐下滴的水，将手洗干净。“书已经被别人买走了。”我走到书桌后，漫不经心的给了个回复，他沉默了，许久，他走到门口，抬起头看了一会天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就在他拿起伞的那一刻，“这把伞的款式和颜色不太搭你的风格。”他闻言看向我，并没有给出解释。她，对于他而言，珍贵到只能放心里。他最终还是准备离开，“买书的人留了个礼物给你。”我将登记簿拿出来，放在桌边，不确定他会不会收下我的力所能及。他凝视了一会，终于有所波动，当书签上:齐祢两个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的声带清晰的发了一个音:祢。他小心翼翼的移开书签，登记簿上，她的文字，映入他的眼帘:

   “随着风吹的季节，我遇见对的人。”

   “月亮升起，你是否和我一样抬起头。”

   “有一个地方，住着一个拥抱不了的人。”

   “小城里，我在想你，秦。”

   “今天的思念，突然多了许多许多。”

   “七月的尾巴就要溜走啦，秦，你还不出现么？”

     ………………

   “为什么离开她？”我将书签重新放回登记簿收好，示意他坐到石桌边，情绪有些失控的他坐下来后，不说话，我很有耐心的倒了杯白开水给他“这白开水也是你的习惯吧？”他恍惚的眼神终于聚集起目光。

   “都是我的习惯，所以让她没了习惯，时间让我们的感情加深，也让她变成了我的影子。”

   “你觉得，你们的感情使她丢了自己，成为一个没主见没偏见，一切以你为中心的另一个你，所以你厌倦了？”我的话语似乎有点犀利。

   “不是厌倦，是自责。”他很快的否定，“她原本是个阳光明媚，笑了起来整个世界都会明朗的女孩，有点疯癫，却傻傻乎乎……因为我，她原来的优点都消失不见了。”

   “如果，她觉得变成你的影子是种幸福呢？”

   庭院子里的雨声突然放大，大到我听不见他的心声。

   雨，渐渐的消停，他，慢慢的远去，她默默的从书架后走出来，把那本《小城里的你》还给了我。

   “这本书你已经买了，是你的了。”

   “不需要了，谢谢。”她的棉麻裙裙角沾了小城里的泥土，看起来是多么的失落与无助。

  “影子有的时候也会出现在人的前方。”她在跨出门，听见我声音后，回过头与我对视，我看着她，心如止水，希望她能快点接受她的心涌澎湃。终于她梨涡浅笑，我回以礼貌的微笑。

   很多年以后，我偶尔也会想到他和她，是否有个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