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只蒹葭
《初雪渐融》第十一章·那些恰巧遇见的
生命里总有很多阴霾，挥之不去，不招亦来……
念安低头沉默了几秒，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她走到讲台上站稳，双手捏紧了衣角。
手背上便显露出一根根青筋来。
“对……对不起大家，我不该动手……不该扰乱秩序，请原谅。”念安如负释重地说完，向台下的同学们鞠了一躬。
张老师拍了拍她的肩头说：“知错能改就好，回去坐好准备上课了。”
念安抬头看着那张微笑的脸，原先觉得和蔼可亲，从这一刻起便觉得格外丑陋又虚伪。
原来道歉只有自己，那男人并不用道歉啊。
原来无私又正直的园丁也是会偏袒向更具有价值的一方啊。
原来自己确确实实若有若无啊……
可是，事情的真相不该如此。念安踩着台下一片不屑的唏嘘声回到座位上坐好。舒雅捏了捏她的手表示安慰。
她仰头看了舒雅一眼，挤出来一丝苦笑，翻开书本开始听课。然而大脑里一片空白，亮晶晶的泪珠儿便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这一整天的课又浑浑噩噩过去了，放学的时候她要打扫教室便走得晚了些。出了校门想起家里蜡烛没有了。
最近检修线路总停电。她摸出口袋那张皱巴巴的五块钱，是一大早父亲给她的钱，再三叮嘱别忘记带蜡烛。
她拐进不远处的小超市，走到卖蜡烛的区域仔细挑选。收银台那里传来赵亚丽的笑声：“哎呀，君君哥哥别闹。我就要草莓味的棒棒糖。”
那高高瘦瘦的男孩一脸宠溺地笑：“小丫头片子。随你高兴。”
念安隔着货架的缝隙瞅了一眼，那两人笑嘻嘻如同小夫妻一般出去了。她松了一口气，走到收银台处结账。
收银员将找零和小票一起递给她，她折了折收进口袋里。将蜡烛放进书包便回家了。
回到家放好蜡烛，找回的一块五爸爸让她自己带着做零用。她点点头去写作业，越写越烦，这几日复习跟不上进度，很多题目都不会了。
吃晚饭的时候林新国问她：“念安，还有几天考试？”
“一周了吧。”念安说着放下手里的碗筷，“爸，这个暑假我想出去打工。”
“不许去。你一个未成年女孩子去哪里打工？好好在家学习，预习预习初一的课。”林新国气哄哄说着，站起身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哗哗洗碗。
念安低头沉思了几秒，再也不敢提要出去打工的事。其实她更想说：“不想读书了……”
过了几日，班上收班费印试卷。刚好一人一块五，念安想起前几天买蜡烛剩下的零钱，没多想便递给了生活委员。
这个看似无心的举动却引发了新的嘲讽。那卷起来的一块五毛钱了，有两张连在一起的小票。
一张是三块五的蜡烛，另一张，是一盒杜蕾斯的小票。
很快，风言风语传遍了教室，念安总觉得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带着邪恶和嫌弃。但她仿佛已经麻木了。
每个课间都有隔壁班好事的男生站在教室门口向内张望，顺便问一句：“诶，你们班那个是林念安？”
那些肮脏的笑声穿过空气直逼念安的心脏。她抬头直视门口的一群人：“你们干嘛找我？”
“哈哈哈，好害怕啊，也不怎么样嘛。”那群人笑嘻嘻如同看猴子一般，“走吧走吧，认识了是哪个就行。”
念安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之前所受的嘲笑和近几日完全不同。
那些刻骨铭心的嘲弄和玩味从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里直射过来，令人头皮发麻。念安正不知所以，班里一个同学探出头喊她：“林念安，张老师找你。”
她闻声应了一声：“好。”带话的人却早已经离开了，所有人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她。
避孕套，蜡烛，黄昏，小卖部……
这些词生动又形象的口口相传，在少男少女心里展现出一幕幕天马行空的色情画面。
走廊的气氛怪异得紧，她成了男生们斜眼偷看的怪物，成了女孩子厌恶讨厌的垃圾。
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喊了“报告。”念安走进去问到：“张老师，你找我？”
那张微笑着的脸，本来和同事嘻嘻哈哈开着玩笑。一看见林念安瞬间拉得老长：“念安，你最近怎么回事？是不是遇到什么坏人了？”
林念安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啊？”
“奥……那就好……那你是不是遇见什么难处了，说出来老师同学也好帮助你……身为女孩子，要洁身自好、自尊自爱，可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张老师看着念安的眼睛，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什么？张老师，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懂。”念安心里升起一丝不安，那一串带着色情符号的词语又浮现出来，“老师，我没有不自尊自爱，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你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同学都把证据交上来了？”张老师看着念安那张充满憎恨的脸，眼神里越发讨厌和嫌弃。
“什么证据？我不自爱的证据？老师你不觉得可笑吗？”念安的眼里闪现着晶莹的泪花，声音哽咽着说完这句话。
“你是觉得大家诬陷你了么？”张老师生气地说着，拉开抽屉取出那两张粘连在一起的小票，“你自己看，这小票就是卷在你上交的班费里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念安听到同办公室的其它老师发出唏嘘的叹气声。她环顾四周，那些原本高大单纯、正直无私的教师形象在她心底里瞬间化为灰烬。
她拿起那小票看了一眼，心里一下子全明白了。她只买了蜡烛，上面的小票是属于赵亚丽的。
“不是我……”念安那滴眼泪狠狠砸在小票上，她愤怒、惊讶、无力解释，看到自己的眼泪一时间冲动不已，她撕毁了小票冲着办公室里所有人喊，“不是我。”
那扇门被她狠狠地摔在墙上，她一路奔跑向操场，只想逃离，只想大哭一场，只想一个人安静待着。
身后是教导主任和其它老师地谩骂：“这种问题女生就该开除，不知廉耻的败类……”
不知廉耻、败类、不洁身自好……
蜡烛、避孕套、黄昏的小卖部……
多么美丽的猜测和幻想，多么肮脏的交易和灵魂……
林念安，你还是去死吧。为什么恰好遇见的人是你呢？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解释了又有谁会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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