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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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命题作文。

几天了，我一直在思考，自己最在乎的人究竟是谁？

之所以没有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是因为我太滥情，在乎的人很多，无法精准地把其中的“最”挑拣出来。

我在乎的人都有哪些？答案似乎脱口而出。母亲、女儿、丈夫，哥姐、公婆、大伯哥、姑姐妹，还有我的好朋友鸿鸿、嫄嫄、悦悦。瞧，我是不是真得很滥情？随手一举就列出一二十个人。他们都是我生活中重要的不容忽视的人。

如果非要在他们之中找出那个“最”来，我只能忍痛割爱地做减法了。怎么减？对不起，我会按照亲疏远近的关系逐次排除，被减的顺序肯定是朋友、婆家、哥姐，最后保留的是母亲、女儿、丈夫。再减，只能减丈夫，原谅我，无论任何时候，血缘亲情都是无法替代的。

在母亲和女儿之间又该如何抉择呢？我很纠结。她们同为血缘至亲，同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角色。于我而言，一个是疼我爱我的老母亲，一个是毕生操碎了心的孩子，哪一个都不想舍弃。如果必须抉择，闺女，对不住了，最在乎的人我还是选了老母亲。

刚参加工作时，单位有个年岁长的热心人周大姐，听说我是家里的最小的孩子，她一脸笃定地说：“那你肯定是最受宠的一个。”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笑而不语地看着她。

见我面上没什么反应，她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你不知道，生孩子是越生越宝贝的。”

越生越宝贝，这话我是第一次听说，当时觉得很新奇。其实，这也是周大姐的真实感受。她有四个儿子，平时最偏爱的是小儿子，弄得其他三个儿子、儿媳对她很有意见。

那时，我虽然知道母亲是世上最疼我的人，却并未在骨子里意识到母亲对我是无以复加的厚爱。

岁月是把杀猪刀。在它无情的磨砺下，随着年岁的增长，我慢慢感悟到年轻时体会不出的东西。比如，母亲对我的情感。

母亲四十岁高龄时生下了我。我的上面还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哥哥。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在几个子女中，母亲对我这个老幺无疑是不一样的。

小时候，家里生活条件不好，长年累月地吃粗粮，除了玉米面，就是高粱面。大人倒无所谓，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哪受得了啊。

尤其是三姐，她原本是活泛的性子，每天欢蹦乱跳的，特别皮实。可是，就因为吃多了高粱面、玉米面，吃得低眉耷眼、无精打采、不跑不跳，整个人蔫了吧唧的，像得了场大病似的。

后来，父亲把三姐接到城里，准备找个医生给她瞧瞧。结果到了城里，还没去医院呢，她一顿饭吞下了两个白馒头，立刻就满血复原、活蹦乱跳了。三姐哪里是病了，分明是吃到肚里的那些粗粮在作祟！

这是真人真事。我之前写过一篇三丫想吃白面馍的小说，就是以姐姐为原型创作的，可惜后面的情节我不甚满意，一直没有将它修改、合集。

提起陈年往事，就是想说，在那样物质匮乏的年代，母亲却总是想方设法地弄点儿细粮给我吃。比如炒面粉，加点儿糖，用热水给我充一碗热气腾腾、粘粘稠稠的炒面糊，比如烙两张饼，当作我两天的口粮。偶尔也会到供销社买一点儿饼干，每天拿出两块给我解馋。

如果我的专有食物被哥哥姐姐偷吃了，她会不留情面地呵斥他们。在她的认知里，年纪最小的我理所当然地应该享受这些优待。

母亲过日子很仔细，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但在有限的条件下，她总是把我照顾得很好，时常像变戏法似的悄悄塞给我一只白煮蛋、一个苹果或一个鸭梨。

我生病时，她会专门把家里储存的罐头拿出来，说：“开个罐头吧，吃了病就好了。”说来也奇怪，不管是梨罐头、桃罐头，还是苹果罐头，吃下去之后，病果然就好了一大半。以至于那时我有了认识上的误区，好吃的东西比灵丹妙药还管用。

现在想来，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好吃的怎么可能比药还管用呢？个中原因应该是食物下肚后，心情大好，病也就好得快了，古人所说的“病由心生”还是有道理的。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红火，已经人至中年的我却仍被母亲当做孩子。

每次探亲返程，她都把各种吃的往我行李里塞，包括水果、零食、牛奶这些普通东西，哥哥姐姐总劝她：“现在又不比从前，吃的东西到处都有卖的，不要让她带了，出门带东西多累！”

“一点儿东西累啥呀，反正走的时候你们去送，到了火车上没事就吃呗，下车时也剩不下多少了。”母亲却一贯如是说。

于是，每次返程时，我都得大包小包地赶路，心里也难免有点儿小抱怨。

母亲当然是心疼我的，她知道我体力单薄，对行李沉重是深恶痛绝的。离家的前一刻，她总不忘嘱咐女儿：“大宝贝，你推着拉杆箱，再把这个包放在箱子上，一起推着走，你妈从小没干过活，手上没劲儿，她拎不动。”

这话让我热泪盈眶。都说隔辈儿亲，祖辈偏疼孙辈甚于子女天经地义，他们宁愿驱使子女劳作，却不忍孙子外孙受累，母亲却是反其道而行了。

暑假里与女儿独处了一段时光，我的生活知识匮乏的程度惊到了她。

女儿说：“老妈，你生活能力太差了，还不如我呢。”

这是大实话，我也一直以此为憾，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向她吐槽：“我也这么觉得，哎，都是一个妈生的，为什么你姨妈、舅舅他们什么都会干呢？”

“你从小被我姥姥姥爷保护得太好了，有大姨二姨三姨在，家里的活都不用你干，长此以往，你可不就是啥都不懂吗？”女儿分析得头头是道。

“可是，我早就成家了，现在都这把年纪了，为什么还是不能独挡一面呢？”

“小时候的经历决定了你的性格特征，就算后来结婚生子，你的生活能力也不会改变。”

“是不是因为你爸太勤快了，如果我嫁的是别人，可能早就锻炼出来了！”

女儿是摇了摇头：“就算嫁给别人，你也不会变成爱操心的好主妇，因为在十几岁时你的人生轨迹就已经形成了。”

我想了想，觉得女儿说得很有道理。

漫漫人生路上，母亲一直为我遮风挡雨，不遗余力地保护着我。在她的庇佑下，我像温室的花朵，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不会干农活，不会做家务，甚至不懂得付出，也不知道怎么爱别人，总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怡然自得。

我的岁月无比静好，然而在这背后，母亲却在为我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