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在网上订购了两张火车票,责令妈妈第二天一早就送李一帆回老家去,一刻也不能再呆在这里。
尽管李一帆有十万个不愿意,但不敢公然违抗爸爸的命令,只能无精打采地收拾点行李,带上几件心爱之物:一个篮球,一本硬笔练字帖,一架玩具遥控飞机,跟随妈妈挤上那列途经农村老家的和谐号动车。
其实,坐高铁,从城里回到农村老家,也就三个多时辰,但李一帆觉得这个旅途,比黑夜还要漫长。车窗外呼啸而过的小白杨,重重叠叠的黑压压的山峦,分不出东南西北的田野,让他感到晕乎乎的。
一想着回到那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农村老家,自己的暑假计划全泡汤,李一帆心里就一阵郁闷。车窗外任何美景,他都无法提起兴趣。
李一帆曲起双腿,蜷缩在位置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妈妈知道他心中有气,想开解开解他,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出发前,孩子爸一再叮嘱她,不能再由着儿子的性子来,男孩子应该多历练历练,回农村是做好的选择。还有一件事,最终让她狠下心来,就是孩子爸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两人似乎回到了恋爱时期的状态,这种感觉让她心欢喜。自从有了孩子后,多少年了,夫妻俩都不曾这样亲密了。趁孩子回老家,两人想重温一下二人世界,孩子爸出差几天,也会带上她。
动车终于到达邕城车站,妈妈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牵着李一帆,随着人群,挤上了去往白谷县城的一辆大巴车。
大巴车上,坐满了刚从动车上下来的旅客,车厢里闷热躁动,弥漫着一股熏人的汗臭味。李一帆捂着鼻子,眉头皱成了几条黑线。
大巴车行驶在乡村的公路上,一边是墨绿色的山峰,延绵不绝,像一条无限长的裙带;一边是平坦广袤的田野,金黄色的稻穗笑弯了腰,一片片的,连绵不断,与天际相接。
满眼的绿,应接不暇的金黄,扫去了李一帆心中那缕烦闷,闻着这乡村原野的气息,他的心渐渐释然起来,也许在乡下过暑假,会别有一番乐趣吧!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颠簸,在一个小道路口,妈妈叫停了车。李一帆的老家到了。沿着前面这条田埂小路,越过几洼水田,跨过一条小溪独木桥,就是爷爷奶奶的家了。虽然有平坦的水泥路通到村里,可是走到爷爷奶奶家,要绕行很远,所以每次回来,爸妈都习惯走这天田埂小路。
田埂小路凸凹不平,野草丛生,两边的稻穗弯下来,占去了大半的路面,中间留下一条狭小的过道。行李箱无法推行,李一帆和妈妈只能扛着箱走,两人一坑一哇,小心翼翼地避开哪些颗粒饱满的稻穗,以免割伤裸露的脚踝。
走过颤巍巍的小溪独木桥,爷爷奶奶家的房子映入眼帘。在层层的稻浪包围中,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外墙刷得雪白,正面贴着白瓷砖,在阳光下泛着白光。
李一帆和妈妈情不自禁加快了脚步,冲那扇灰色的大铁门奔过去。铁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爷爷,爷爷,我们回来了!”李一帆刚迈进门,就朝院内大喊了起来。
“哎呦!我的大孙子回来啦!”一个爽朗浑厚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接着听到了酒瓶子“哐当”掉地上的声音。
李一帆的爷爷,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从屋里跑了出来, 一只手里还举着个小酒杯,里面的装了小半杯酒。
“哎呀!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真是想死我了!”老头酒杯举在半空中,咧着嘴哈笑,一张脸布满了沟壑似的皱纹,花白的眉毛长长的,眉尾上翘,像门神关公一样,不怒而威。
“你好啊,爷爷!”李一帆戴着鸭嘴帽,白色体恤配牛仔裤,站立在院子中央,微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在这个爬满葡萄藤枝蔓的小院,站着一个阳光少年,绿意仿佛是为衬托他而生,他的出现,让这里陡然增辉,就像阳光和雨露,给这农家小院带来了勃勃生机。
爷爷看得眼睛有些花,多么阳光、有活力的孩子!
“好!哈哈,我的大孙子回来啦!”爷爷将手中的半杯酒一饮而尽,拉起李一帆的手,“快进屋,快进屋!”
妈妈拖着行李箱,尾随在后面,一起进了屋。
“你们一定很饿了吧,快坐下来吃午饭!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没有什么准备,我再去炒两个菜。”爷爷一边说着,一边把李一帆安坐在凳子上。
“爸,不用忙活啦,我们将就吃点就可以了!”妈妈把行李箱支在一旁,看到小饭桌上,摆着一小碟爆炒花生米、一碟醋溜土豆丝、一碟素炒丝瓜,赶忙劝止。
“那怎么行?我的大孙子回来啦,没有好吃的怎么可以?”爷爷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爷爷真的不用啦,您也快坐下!”李一帆拉住爷爷的衣襟。
“那,就先将就着吃吧,晚上再煮大餐!”爷爷转身从消毒柜里拿出一个小酒杯,“来,陪爷爷喝一杯!”他把横躺在地上的酒瓶拿起,打开盖子,倒了两杯酒。
“爸,小孩子不能喝酒!”妈妈看到爷爷手中的酒瓶,脸都绿了。52度的茅台酒,对于不会喝酒的人来说,抿一口都会呛得半死,对从没沾过酒的孩子来说,那更要命。
“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喝酒怎么行?”爷爷有些不高兴,对妈妈大声呵斥了一声,“来,陪爷爷喝一杯!”
李一帆陪爸爸喝过一点儿啤酒,却不曾喝过白酒,看到爷爷递过来的白酒,漂出一股浓香的味儿,心中痒痒。他瞟向妈妈,妈妈被爷爷这么训斥,不敢再说话了,怕扫了爷爷的兴致,于是点了点头。
李一帆接过酒杯,心中兴奋难耐,第一次像个大男人一样饮酒,想着就激动。他举起斟满酒的小酒杯,跟爷爷碰了碰,轻轻抿了一小口,酒刚进口腔,舌头一阵辛辣,滑下喉咙,喉咙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李一帆立即咳嗽了起来,满脸通红,眼泪都飙出来了。
“好辣!好辣!”他吐出舌头,像小狗一样垂涎着,一只手不停地扇着。
“哈哈!”爷爷大笑,“没事,不喝酒怎么叫男子汉?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陪你曾祖父喝上一杯了。”
“爷爷,我能行!”李一帆有些发窘,明明被呛得半死,非得装作没事一样。他皱着眉头,半闭着眼,把剩下的酒往嘴巴里灌。他感觉喉咙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爷爷看到李一帆孺子可教,心中大喜,“哈哈,不愧是我的大孙子,有我当年的风范!哈哈……”
爷爷笑得胡子乱颤、面红耳赤。李一帆一杯酒下肚,感觉有一团火在胸中燃烧着,浑身难受,又怕爷爷说他孬种,只能强忍着,在一旁傻傻乐呵。
妈妈看着煮酒论英雄的爷孙俩,满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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