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母亲

作者: 文林一刀 | 来源:发表于2023-06-07 09:39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母亲离开我们已近三年,至今我仍未能从悲思中走出,回想母亲生前种种情景,悲痛之情难以自抑,常常泪流满面。曾一度想提笔写写母亲生前的往事,借以排遣悲思,冲淡哀伤,可是悲不自胜,思绪纷乱,难以行笔成文,时至今日方才勉强如愿。

    父母之恩昊天罔极。人们在赞颂母爱父爱时总是寻找最富张力的语言,然而无论什么样的语言在母爱父爱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无济于事。我只能选择最朴素最平实的语言聊以描述平凡的母亲和母亲不平凡的母爱。

    母亲一生共育六个子女,饥馑的年代母亲含辛茹苦,流汗吐血将我们一个个拉扯长大。

    母亲是一个要强能干又贤慧的乡下女人。家里地里的活从不输给别人,在我的印象里母亲总是一脸汗水不识闲地忙这忙那。包产到户的头几年,因父亲在一座小学里任教,家里三十亩地的弯腰农活都由母亲一个人做,她常以悲壮的形象一天割完三亩地的稻子或以渡劫苦难的历程插完一亩地的秧。一季繁重的农活下来,母亲的十指无不伤痕累累,母亲的双目因长时间的低头而冲血以及汗水的浸渍,倒致双目血丝网布。后来母亲的手磨出老茧,变得针扎不破,百毒不侵;母亲的双目变得视力模糊,落下频繁挤眼睛的习惯。

    除了在田里插秧割稻割麦子,母亲还开垦营务一块菜地。因为母亲的勤劳能干,我家的菜地一年四季都是饱满葱绿的。里面蔬菜的长势在全村是最好的,蔬菜的品种也是最丰富的。村里多户人家的菜园不知是主人不会种菜还是主人懒惰,里面只有品种单一稀疏瘦小的几颗菜。母亲在摘菜的时候总是多摘两把顺便接济那几户没有菜吃的人家。村后的俏二嫂是一个涂脂抹粉爱打扮,好逸恶劳三天两头走亲戚的女人,她家的菜园里只见野草不见菜,用农人常说的一句话说“荒得鬼唱歌”。她一边享受着母亲的接济,一边避着人到我家菜园里自取所好。有几次被母亲撞见,她满面窘红,母亲真诚大度地说没有菜吃尽管来摘。

    母亲是一个善良热心的人,村里的人常因些微的利益纷争或维护自己的名声产生磨牙吵嘴,母亲总是第一个去调解说和,若吵嘴磨牙上升为镰刀锄头相加的械斗,母亲也会冒着被误伤的危险奋力拉劝。我奶奶常为此说教她:别人都躲得远远的看热闹,就你一个人去拉劝,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你冒险出力去拉架,到头来不落一声好,反落一身不是,两人都会埋怨你拉偏架。以后遇到这种事头一缩躲远一点,若抵上伤面躲不开,就敷衍几句,不要那么实心实意。

    母亲不认同奶奶说的这条村人们在遇到吵嘴打架时历来奉行的原则和所采取的态度。母亲自有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的哲学,其核心就是以诚待人,以心换心。奶奶不知说了多少遍,母亲依然故我。时间久了,村人们都了解了母亲的为人。她在拉架时不再遭遇埋怨,相反受到了打斗双方的感念。母亲以她的真诚善良、热情大方在村里落下了好人缘和亲和力。农闲时村里的婶婶大娘、嫂子小姑子们纳着鞋底或拿着别的什么针线活来找母亲闲谈唠嗑。我家常坐满一屋子人,傍晚放学回家母亲提醒我招呼她们,有时见人多招呼不过来,我干脆放下书包就跑,身后传来母亲嗔责的骂声: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了!

    母亲有一副乐善好施的慈悲心肠,在那个吃不饱的年代里,村人们见到有乞丐或疯子依门讨要不是以漠视打发他们走就是以呵斥驱赶他们。母亲从没有这么做过,饭点有乞丐或疯子来讨要,就递给一个馍或铲一锅铲子米饭有时还加一勺子菜倒在他们的碗里,不在饭点来了乞丐,母亲就抓一把米放到他们的褡裢里。有时母亲忙得抽不开身就命我们去打发,不忘交待一句,你的手小要多抓两把。

    时光荏苒,岁月无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变老了,年近七十的母亲仍然劳作不辍,只是走路不再带着一股风,举手投足不再骨劲麻利。母亲的劳作直到父亲病逝后在我们极力阻挠下再加上她自身状况每日愈下才不得不停息。

    母亲越来越苍老了,精干利索的母亲变得颤颤巍巍,风风火火的母亲变得沉静安祥,走路也需要拐杖的帮助。年老的母亲是一个富富态态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从对过去岁月的神往中走出,住着拐杖,端着七瘪八凹铁皮盆子去喂她的鸡鸭。这样温馨安逸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不过两年时间,母亲瘫痪了,那双曾跋涉泥田、踏越沟垄田坎的大脚一步也迈不出去了;那双被镰刀锄把磨出的老茧像硬壳一样的手连筷子也拿不稳了,抖抖颤颤好一阵子才艰难地把饭菜扒到嘴里。这对一辈子要强的母亲是多么大的打击,如此致命的打击下,一向开朗坚强的母亲在过去那么苦的日子里都不曾叹息一声,这时候常常发出无奈的叹息。唠叨的母亲变得沉默寡言,眼神常显歉疚不安、孤独无助,有时候竟然是卑微怯弱。我知道母亲是因为她认为拖累了我们才那样子的。母亲只知付出,不愿索取。我想对她说,妈妈,你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我们侍奉你是天经地义的,是子女对你养育之恩的报答。乌鸦反哺,羊羔跪乳,动物尚知回报哺育之恩,何况我们人类?你没有必要歉疚不安,你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承受子女们的服侍,像贵妇人使唤丫鬟佣人那样使唤我们。我应该用这些话去劝慰开导母亲,去解除她心里负担。我还应该向母亲诉说我儿时许多往事,如我因常年流鼻涕用硬纸、粗布擦拭而导致仁中溃烂,是你和父亲坚持用舌头为我舔舐鼻涕才得以痊愈;风雨黑夜是你背着发高烧的我深一脚浅一脚到诊所吊针;我的脚脖子崴伤,是你不想让我耽误太多的课程,风雨无阻背我上学……可我太迟钝了,没有向母亲说出这些往事使她坦然心安。如今每当回想母亲不安怯弱的眼神,悔恨和自责就像一把尖锐的锥子刺扎我的心。

    母亲一生都在为我们操心:我们出生下来她操心我们能否健康成长;我们入学她操心我们的学习成绩;我们毕业了她操心我们的工作,我们的婚事;我们成家立业了她操心我们的孩子。如今她老了却不愿承受我们对她的回报。

    这个世界上最希望我们好的人是我们的父母,最能包容我们错的人也是父母。我们成功时父母为我们高兴为我们自豪;我们失败时父母为我们伤心难过。我们却时常忽略了父母的感受,说一些伤他们的话。我们能对不相干的外人客客气气,而对自己的父母却缺少应有的敬畏之心。记得母亲没有瘫痪之前,我常因心情不好向母亲发火,面对我恶劣的脾气母亲不愠不怒,报以温暖的宽慰:“有什么大不了的,天不会塌下来!”有时候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承受。

    我一任向母亲发脾气,却不知道母亲的内心同样也在承受我心中的痛苦,直到一次我发现母亲背过脸去拭泪,我才良心发现,悔恨、内疚、自责、一起向我压来,我犯下的罪过不可饶恕,我的灵魂难得救赎。如今每当思及自己对母亲那些毫无敬畏之心的话心就一阵一阵地刺痛,泪水就不可扼制地潸然而下。不知天堂里的母亲能否感知我的忏悔,不求母亲原谅,我犯下不孝之罪理应受到灵魂的煎熬和拷问,受到自责和悔恨的惩罚,只求母亲在天之灵稍感欣慰。

    我亏欠母亲的太多,母亲健在时很多应该去做的事我没能意识到,遑论去做,如今母亲离去了才痛彻感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时常一遍一遍循环播放思念母亲的歌,歌声中我哀思绵绵,泪水涟涟。

    妈妈,愿来世还能做你的儿子,还我今世对你的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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