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蝎

多年以后，我再一次想起了那个叫天蝎的女子。

时间是如此的沧桑，我的记忆开始模糊，模糊了那个美得像花海一样的女子，她曾经的优雅，曾经的温婉，曾经的淡笑，和最后那沧桑的身影，像梦幻一样隐隐约约出现在我的记忆里。然而到如今我都记不起我是否曾经爱过她，还是迷恋她花海般的容颜。

曾经所有的一切都发生过，只是谁都记不起来了，就像她的名字，我拼命的想，最后打开她的空间，看她最后一次更新的留言，一张相片，她笑的很清淡，像是她的命数，淡淡的黑色字体标注在相片下面：“我叫天蝎，何天蝎。”

子纱走过来趴在我的肩膀上说：“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我缓过神看了看她说：“没什么，随便看看”。她抬起头看着电脑上的相片说：“这是谁呀！”我没有做声，随她看，“哦，是她呀。”我随手关了空间，子纱也没有多问什么，或许在她心里，多年的事已化作青烟早已烟消云散了，就算再提起，它也始终是记忆。

子纱站起身来看着我说，“别玩了，出来帮我收拾一下，等一下念念的小姨要来。我一愣，“明慧？她来做什么？”“来给念念过生日呀，明慧嫁的那么远，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也没时间过去看她，哥妹俩关系都淡了，好不容易明慧有时间过来陪念念过生日，你们就好好聊聊”。我没说话了，转过身继续看着电脑。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曾经告诉过我她为什么叫天蝎，为什么？

门铃响了，子纱跑过去开门，念念从房里跑出来抱着明慧的腿大声的喊小姨，明慧摸着念念的脑袋笑着说：“我们的念念都长这么高了呀，来看看小姨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念念接过礼物高兴的说：“谢谢小姨”。

子纱接过明慧手上的东西笑着说：“来就来嘛，干嘛还买这么多东西，快进来坐。”明慧笑笑说：“嫂子，这都是给念念买的，小孩子过生日嘛，就是希望礼物多。我哥呢，怎么没看见他”？“哦，他还在书房呢，”子纱大声喊着，“明毅，快出来，明慧来了”。

我从书房走出来，看着明慧，她显然的变了，变平淡了，青春似乎在这漫长的日子里磨灭了，没有了前几年的活泼时尚，却多了一份贤惠。她叫了我一声哥，我笑着说：“来了啊”。

饭桌上，明慧拿出了一瓶香槟，我看着她说：“你想喝这个吗”？明慧说：“好久没喝了，今天趁念念过生日，我们也庆祝庆祝”。子纱笑着说：“好啊，想想当年我们喝这个还没人喝得嬴我们呢”，我笑了笑，“好吧，喝点香槟，那念念喝果汁”。我拿着香槟使劲的摇着，嘣的一声开了，香槟四溅，子纱和明慧大声尖叫起来，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开着香槟尖叫群打群闹的日子，像是梦一样的不真实，然而我们都明白那一切曾经有过。

我第一次见到何天蝎，是在明慧的同学聚会上，她向她的同学介绍说我是她男朋友，王子纱当时凑过来上下打量我看着明慧笑说：“不错啊，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我都不知道”？明慧不屑的说：“哪能让你知道啊，那还不天下大乱”。王子纱鳖一鳖眼，“什么话，难道我还会抢不成”。明慧怼道：“那可说不定”。

所有的人都在那里聊着笑，明慧突然喊着陈峰说：“你女朋友呢，怎么没看见”？陈峰抬起头说：“谁呀”？“还能有谁？何天蝎呗”。陈峰笑笑说：“我怎么知道，我早就和她分了，跟她打了电话，她说再说吧”。王子纱似笑非笑道：“那你现在没女朋友是不是心里还有她”？陈峰笑了笑说：“你们把我想的太痴情了吧，我当初追她追得那么狠，是因为觉得她做女朋友够面子，只是现在嘛，已经不是玩的年纪了，还是找一个靠的住的做老婆”。王子纱和明慧都笑了。

我没有说什么话，就一个人默默的喝几口啤酒，因为太生疏，也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听着他们说的何天蝎，我想那一定是一个极其美丽而妖艳的女子，脑里的画面也慢慢浮现出酒吧女的形象。王子纱突然看着我身后说：“哎，她来了”，我回过头，那一刻，我愣住了。

酒吧里喧闹的一切似乎都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一个梦幻般的身影，优雅，惊艳，大方。她就这样慢慢的走过来，像是带着梦境。

这是我唯一没有猜错的，她真的很美。

酒吧里几乎所有的男人都会看她一眼，她对她自己的优点似乎了如指掌，高挑的身材裹上一件米白色的长裙，长长的卷发散在她的肩膀上装饰着她淡妆精致的脸。她看着我微微的一笑，双眼透着一股灵气和眉目间的一股温婉。这是我第一次相信了这世界上有这么与生俱来的美丽。

明慧看着她笑笑说：“就你一个人来啊”，她淡笑着说：“难道我就必须得带个男人吗”？王子纱说：“可没那意思，只是你可是最后一个来的，我们可等了你好长时间，再怎么说你也得表示一下吧”。她淡淡的一笑说，“那好吧，我自罚三杯”。

她说的很清淡，像是很无所谓的样子。陈峰在旁边起哄，开始摇香槟，然后拿了三个超大的酒杯，一瓶香槟倒完了。我看着她拿着酒杯一口气喝完一杯，接着拿着第二杯，所有的人开始叫好，包括酒吧里的人。

我看着她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疼，“哎，罚酒也不应该这样罚，人家姑娘怎么受得了”。旁边的人又开玩笑的闹起来，王子纱笑笑说：“哦，你不会心疼了吧。你就不怕明慧吃醋”？明慧很无所谓的说道：“我吃什么醋啊，他心疼人家漂亮姑娘很正常，男人不都是这副德性”，王子纱笑笑说：“难得你想的开啊”，我突然有点气愤。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要说喝酒，谁比得过何天蝎呀，要知道她家里是干……”。

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拦下来了，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胡乱的说了些什么谁都不知道。她突然拿着一杯酒走到我面前笑着说：“你是明慧的男朋友”？我有些尴尬，僵硬的点点头看着她，她微笑着说：“能喝多少”？我望着她腼腆的笑笑说：“会喝点啤酒，不太会喝香槟”。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有些猖狂，似乎笑出了眼泪，旁边的人都呆着望着她笑，像是谁都制止不住她，只是笑到最后我突然怀疑她是否在笑。

她捂着胸口看着明慧带着喘笑声说：“明慧啊，赶紧的把他甩了吧，连酒都不会喝，要么现在灌他一瓶香槟”。王子纱连忙过来解围，“是啊明慧，该罚你酒了，有了男朋友都不告诉我们，太不够意思了”。

之后开始疯疯闹闹的喝了几杯酒，胡乱的说话，谁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何天蝎不在桌子上了，我看了四周，那五彩的灯光照着我的眼有些生疼，我的目光停留在一个舞池里，那疯狂的人堆里，她拿着一杯酒，轻盈的跳着华尔兹，一个人跳得那么优雅，那么沉醉，那么高傲，似乎那整个舞台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米白色的长裙随着她轻盈的脚步而飞舞，她将一杯酒一饮而尽，仰头呈现出她纤细的颈部，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沧桑。我没有勇气再继续看她了，我并非是那种有胆量的男人。

快凌晨了，都散了。在整个聚会上我知道何天蝎是喝的最多的，可我没有觉得她醉了，她似乎一直都保持着清醒，直到最后我都没有看见何天蝎，有人问起过，他们都不知道。在路上，明慧昏昏沉沉的拽着我的胳膊说：“哥，回去吧，我累了”。我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想走走”，明慧没有理我了。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回去，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在马路旁边的公园里，我看见了何天蝎，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昏睡着，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半边的脸，月光很皎洁，照着她显得那么美丽而苍白，我脱下外套轻轻的披在她身上，她突然醒了看着我有些惊讶，“你还没回家”。我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竟有些慌张，“没有，还早”。说完我意识到这句话蠢到极点。她淡淡的笑了，拍了拍她旁边的位子说：“陪我坐一会儿吧”。

我有点不安，我努力的控制着不去看她，她也没有看我，只是呆呆的看着前面那漆黑的夜，“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我啊，我叫张明毅”。她转头看着我笑了，没有那么夸张，只是轻轻的冷笑，“是吗？那你女朋友叫张明慧”？我突然有些慌了神，“我是她哥，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要故意骗你们的”。她的笑突然变得有些淡然，“没想到啊，你这么呆的一个男人也会骗人”。

我无言以对。她没有继续再说话了，我也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我看着她说：“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外面太冷”。她轻轻的摇摇头说：“我走不动了”。我没说话了，不知道说什么，也没有勇气说话。

之后，我听明慧说过她的一些事情，她是单亲家庭，母亲好像是哪家酒吧里的陪酒女，所以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都只是听外面的人说，她从来都不提她家里的事情。

我和明慧的事在第二次聚会的时候就被拆穿了，王子纱闹着要罚酒，我死命的推，最后我包下了所有的消费才推掉了香槟，然而那天不知道是谁提出要玩牌，不玩钱，输掉的人喝酒。何天蝎一直站着位置不让，可她却一直输，陈峰要为她顶酒，她发着脾气看着陈峰说：“谁让你顶了，我何天蝎还没有让人顶酒的时候”。最后谁都不和她玩了，她突然像发了疯似的见到酒吧里的男人就扯着玩，直到最后我们扯着她硬把她拉出酒吧，那一次她真的喝多了，走路都走不稳了，陈峰要送她，她推了陈峰一把，她谁都不要，最后是王子纱和明慧把她送回去的。

几个月后，明慧过生日，她打算在家开个生日party。我记得那天是何天蝎开的香槟，她很开心，闹得很疯，只是她没有喝太多酒，party快结束的时候，我看见天蝎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我的书房里，她坐在电脑椅上抱着自己的双腿看着电脑，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她的面容很平静，像是定了格。

那晚明慧有些同学没有回去，而我只好委屈的睡了一晚沙发，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看见天蝎正在我旁边的茶几上吃着一碗拉面，她把头发盘在脑后穿着明慧的一件卡通睡衣，像一个邻家女孩一样简单，她没有发现我醒了，只是一个人大口大口的吃着，像是几天没有吃饭似的，最后连一点汤都喝得一干二净。我看着她平静的说：“你看起来很饿啊”。她回过头看着睡在沙发上的我淡淡的一笑说：“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我摇头，她放下碗说：“是的很饿，突然觉得面条这么的好吃”，她又淡淡的一笑看着我说：“你家真好”。

她突然钻到我的被窝里坐着，在那一瞬间我触摸到了她冰冷的脚趾，我本能的缩了一下坐起身穿了一件外套，她看着我，眼神有些空洞，“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天蝎吗”？我摇头笑了笑，笑得有些尴尬，“不知道，因该很有意义吧”。她淡淡的说：“因为我的星象是天蝎，我是天蝎座，所以就叫了天蝎，可我不喜欢我的名字，更不喜欢我自己”。

我没有说话，或许在她悲哀的话语里，我只能用沉默来回应她，她突然叫着我的名字，“明毅，你觉得我是个好女人吗”？我看着她点点头说：“是”。突然间她凑过来抱着我猛的亲吻着，那一刻我发现我的灵魂是多么的脆弱，我无法拒绝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和她柔美的姿态，我的思想一片空白，完完全全被她一点一点的掏空，最后她推开了我看着我再问了一遍：“我是个好女人吗”？我看着她愣了愣，一点点思绪都没有，她突然低着头笑了，笑得那么空洞，然后跑进了房间。

之后，我很少再见到她，在我的记忆里，她总是温婉的对任何人笑，。

最后一次见到何天蝎的时候是在海边的码头上，我看见她站在船头一直向我们招手，那么使劲，那么用力，像是在对我们说什么，明慧向她招手回应了，她却还在那里拼命的喊，我看着她喊了很久，只是在这喧闹的码头，谁都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看着她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两天过后，新闻报道一女子在一艘游艇上跳海自杀了，我看着电视上的相片，啪的一声，手中的遥控器掉落，瞬间我的心空了。

我点开邮箱，上面有一个未收邮件，发信人天蝎：“我是天蝎，我在叫你，你听见了吗”？

漆黑的夜里，我似乎又看见了天蝎在拼命的向我招手，那样使劲的不顾一切。我突然想起她对任何人温婉的微笑，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在她的笑里，埋藏了多少的孤独。

时间带着我在记忆里不断的消磨，它似乎把那些悲伤的记忆消磨成不真实的梦，只是我们在度回首就像做梦一样却始终知道它曾经发生过。记忆追不上苍老，等待着在着漫长的岁月里不在有记忆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