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婚

作者: 里力 | 来源:发表于2017-11-17 01:17 被阅读0次

            瓷,不是脆弱易碎的表征,按照当下流行的结婚纪年方式,结婚二十年叫做“瓷婚”。它象征着夫妻感情的深厚,如同瓷器一般精致珍贵。

            到北京上大学时间不久,许多名胜古景都未曾游览。趁周末,不想在宿舍奢靡度日,一个人来到故宫游历。逛完故宫外的国家博物馆,顺着天安门广场的地下通道来到故宫城楼外。虽说天气严寒,但游人如织,热情依旧不减。跟随排成长龙的游客有序进入到城门里,午门外。扫描二维码买过票之后准备进去,这时旁边一位约摸四十岁,矮个黑长辫,身体略微臃肿的妇女问我该如何买票。帮她买过票之后正欲离开,妇女开口说:“小伙子一个人吗?我是外地来的,第一次来北京,不怎么熟悉,能带我一起参观吗?”我尴尬一笑回应说自己也来自外地,同样不熟络。妇女见我一人,便提议一同观光,可以相互照应。满脑子充斥着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轻易搭腔陌生人思想的我抗拒的勉强答应了。想着半途甩脱她,不能放松戒备。

            她主动一番自我介绍后便问我姓名,我只告诉她姓罗,她就亲切地唤我“小罗”,我则叫她何阿姨。紧接着她问我上哪所大学,我搪塞着说在五道口附近。她连夸我真棒,而我侧过头,漫不经心,避免和她有眼神上的交汇,想明确传达出抵触的意愿,让她知趣早些离开。

            经过太和殿、中和殿、到达保和殿,几近雷同的建筑使我无心再细心游览,兴致已减了大半,就大跨步向前走,想快速出去。但同行的何阿姨每到一个殿门前便兴奋地让我帮她拍照,再费劲的挤到人群中看一眼殿里皇帝坐过的金色宝座,对一切事物都抱有好奇的心态,就连殿门右侧古代用来储水防止火灾用的铜缸铁缸都要盯上好久。又赞叹古人的巧夺天工,能造就出这样宏伟堂皇的超级建筑。

            心想走了这一段路,能看的东西确实不多,不妨跟她胡侃会儿,好打发这乏味的旅行,增添些许新颖,于是跟她聊了起来。

            我随性的问了句她先生为何不陪同一起前来?问完之后我开始懊悔,她先生正在监狱。我知晓碰触到了她的伤心处,埋怨自己这张臭嘴,忙转移话题,但丝毫无用,她沉默一会儿后提起了她丈夫。“我丈夫很出色,很善良,品性端正,孝顺父母,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他原在深圳给别人做财会工作,怎奈查污治腐,他所在的公司有猫腻,老板知道不妙,逃之夭夭,性情纯厚的他倒成了老板的替罪羊,现已在牢狱冤蹲了两年。他母亲,我婆婆以为自己儿子被人陷害丧命,原本健康硬朗的身体也日渐消瘦,最后怄气死了。”她叹着气说道。她起先不知道她丈夫关在哪儿,经多方询问,知道被关在深圳某个监狱。探监时,她先生说自己是被诬陷的,让她去北京上诉,她隔天便赶到了。恰逢周末,法院不受理,自己只好在法院周边先转转。看着何大姐的侧身,高领的灰色毛衣直到下颌,悠长茂密的黑发慵懒的搭在后背上,脸上的肉皮青红一片。我发觉到她要哭,换谁都承受不住失去两位亲人的痛苦,更何况一个势单力薄的妇人家。她却没有,讲完后,她笑笑说:“没事,不怕。我相信这世间自有公正在,我知道我爱人不是那样的人。”

            不知不觉,已走出故宫尽头神武门,来到外面的护城河,我和何大姐倚在道旁的灰色砖墙上欣赏轻盈流畅的河水,何大姐指着水面飘浮的塑料垃圾说:“水很清,但还是有污玷,可惜了。”我建议去隔街的景山,登顶看看故宫全貌,她笑着点点头。

            拐进公园,看见一群人围着手举旗子的导游,听他介绍路中央的一株小龙爪槐,我们对眼大笑,说这龙爪槐还需大费口舌去介绍吗?这种树在全国到处都有。

            走到前面的T形交叉路口,一家古风小店旁贝壳状的银杏树叶黄灿灿的在地上铺了一层,树上的淡粉色银杏果在褐色树枝的衬托下显得粉嘟水灵。何大姐说这叶黄的真彻底。

            我们沿着坡度较缓的石阶路上山,途中一群精神焕发的老爷爷老奶奶在亭子里唱红歌,我以为大姐要去看,但她只是到一旁拍了拍牡丹花已落的枝叶及旁火红的枫树,我走过去她转头对我说:“香山这时候应该很美,小罗,你去过了吗?”我点点头说香山枫叶红的时候如火般殷红,确是不可多得的去处。

            我们继续上山,走了一段路后,山坡开始变得直陡,我让跟在后面的何大姐走到前面,她连忙拒绝说:“没事,不怕。”在我的强硬要求下推着她上了山。上到最顶峰的庙宇,有人在拜佛,大姐隔着窗子瞧了两眼说她信仰耶稣,他喜欢基督教里爱人助人的教条,对万事只知求从不显灵的佛祖不以为然。何大姐是位虔诚的信徒,基本每天都去教堂做祷告,鼓励自己能够坚持下去,上诉成功,替还身在牢狱中的丈夫洗刷冤情。她又说到能遇见一个温柔善良,品行端正儒雅的先生是多么幸运,感谢上帝让她每次都碰见最好的,最好的丈夫,最好的家庭。她到北京后曾在半夜哭过,为了省钱上诉,不去住有窗户的大酒店,阻住在四面都是墙壁的小旅馆,不去吃饭店一顿几十块的饭菜,选择超市廉价的泡面充饥。她思念丈夫,想念死去的丈母娘,自己完满的家庭就这样残毁不堪,发誓一定要为丈夫讨个公道。

            踩在景山庙宇前门的石阶板上,望着被氤氲雾气缭绕的紫禁城,壮伟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满城帝王专属的黄更是夺人眼球,让人醉心于这城这楼。

            须臾,我们开始下山,天也开始变得昏麻。顺着故宫的墙,沿着地铁站的方向步行,碰到一位向我问路的行人,我边走边摇手说不清楚,何大姐停下来跑到他跟前热心的给些建议,尽管她不知道怎么走。从进故宫到现在,大概已有三个小时,何大姐听到我粗重的喘息声,看我脚步也慢了许多,想我一定是又累又饿,从书包里拿出一袋包装的蜜麻花硬塞给我说:“小罗,你吃些,补充体力。”拗她不过,只好收下。

            距地铁站不远的街巷,我们看到两手拿着小红旗的年轻男子,何大姐问他是不是白送的?男子闭口不言。她拿了两支便走,突然他追了过来,大吼一声:要钱的!“那我不要了,给你吧。”被男子逼到墙根的大姐弱弱的说道。不行!男子说完就开始扯胸口的衣领 ,看得出,他应该是患有什么疾病,落下了疤痕。大姐略显紧张,只好给了他要定的五元一支的小红旗。没走几步,我们听见前面有人喊卖一元一支的红旗,我愤怒地看向那男子,何大姐见状说:“没事,帮帮他吧,不碍事,只不过这方式有些恶浊无趣了。”

            到地铁站,我和何大姐互加微信告别。

            上车后,我给发微信说:希望您早日替您先生昭雪。何大姐回道:没事,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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