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到一友人点评“我爸喝酒是为了消磨时光,我喝酒是我为了喝酒的那一刻时光,和酒后的微醺,不为醉”。
循着朋友的足迹,我看到TA在心情写“陪父亲喝酒,慢慢来......”
顿时,我的泪水潸然而下,快速地关机,落荒而逃,只为,不想让自己的泪水打湿朋友的幸福——陪父亲喝酒。
(2000年70岁的父亲)和老爸喝酒,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5年前?还是10年前?抑或是更早以前?
从我有记忆开始,父亲就不止一次在饭桌上告诉我们:“我们家的孩子个个都是还没有开始吃饭,就学会了喝酒。”
的确,我们一家人仿佛就是为酒而生:不分春夏秋冬,不分男女老少,我们家雷打不动地每天都要喝2次酒,中午和晚上。
所以,只要我们能抱着上桌吃饭,就开始喝酒——让大人用筷子蘸着酒送进孩子嘴里,只要孩子吧唧、吧唧地吸吮,父亲就会开心地说:“太好了,我们王家又多了一个会喝酒的人了,我们家的酒再也不会放酸了。”
我们家的酒,是自己酿的米酒,一坛子、一坛子候着,总是一坛子还没有喝完,另一坛子就续上了,从来没有断过。
哥哥说,最高纪录是一年喝掉2000多斤糯谷。
所以,在我们家喝酒是趣事,更是乐事,我们一顿晚饭可以吃好几个小时,因为我们聊天,我们讲故事,我们天南地北地高谈阔论。
不记得和父亲喝过多少酒,更不记得和父亲在饭桌上说过多少话,若干年只要提起喝酒,就会想起我们那一大桌人举杯喝酒的酣畅淋漓。
我读大学以后,父亲突然变了,他不轻易让我喝米酒,总是一次次地说:“阿清,你还是陪LR(我老公)喝啤酒吧。听说啤酒对身体好,也不醉人(不会喝醉)。”
因为在我们家里,啤酒充其量只是一种饮料,没人把它当作酒,我们喝酒就是喝米酒。
我知道那是父亲的宠爱,更是礼遇——我们家是不备啤酒的,只有不会喝酒的客人来,才去买啤酒。
几年以后,我才知道,其实不是父亲不喜欢啤酒,而是父亲舍不得喝啤酒。
1999年暑假,父亲带着一个外甥来我们这里玩,就是那次我才知道,原来父亲也爱喝啤酒。
(1999年的父亲、外甥、我)因为是亲家第一次来,我们的亲戚们把客家人的“好客、热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每次都郑重其事地让父亲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上席,每个人都给父亲斟满一大碗的啤酒,然后一一敬父亲酒。
看着已经69岁的父亲一碗一碗、来者不拒地喝着,我担心不已。
我偷偷走到他的身边,用手轻轻拖曳他的衣服下摆,小声地用闽南话说:“爸,你少喝点。爸,你别总是大碗喝掉,啤酒也是酒。”
真不知道是我爸高兴,还是真的因为底气足,他居然丝毫不理会我的暗示,而是大剌剌地用普通话对着全桌人:“没事,啤酒没事,我就没听说过,啤酒也能喝醉人?在家难得喝啤酒,出来做客就好好喝喝这饮料。”
看着我爸那架势,看着我爸那十足的霸气,叔叔们特别高兴,他们一次次地敬父亲,一碗又一碗,而我爸居然一点儿也不甘示弱,以一个69岁老人的“英雄气概大战”全桌的老老少少。
看着我爸那来者不拒、有敬必喝的样子,既让我心疼,又让我惭愧:原来父亲真的喜欢低浓度的啤酒,原来父亲在家不喝啤酒,是因为心疼啤酒的“金贵”啊。
看到父亲开心的样子,后来我也不再限制他,爱喝多少喝多少吧。
于是乎,三叔、四叔、满叔、表哥、大姐、二姐家吃了个遍,每到一户人家,主人都特别高兴:“亲家好酒量,亲家真豪爽!”
也许那些日子,是父亲这辈子最开心、最无所顾忌的喝酒的日子;那些日子,是我们父女俩难得的一起喝酒,一起说笑的美好时日……
谁能想到,这竟然是我这辈子和父亲同桌喝酒的倒计时。
2001年春天,父亲脑梗,医生开始限酒,一生以喝酒为一大享受的父亲,再也不敢放开喝酒了。
2003年,父亲脑溢血,偏瘫在床。从此,父亲彻底告别了心爱的酒。
从此,陪老爸喝酒成为一种奢侈。
2008年冬天,父亲走了。从那以后,陪父亲喝酒,成为这辈子永远也无法实现的痴心妄想。
父亲,阿清多想陪您再喝一盅;父亲,阿清多想再陪你喝一大碗,一大碗,您认为不是酒的啤酒!
从此,开始羡慕父亲健在的人儿;从此,把可以陪父亲喝酒、话家常的子女,看作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人儿!!
网友评论
看到这句话,我泪流满面!😭😭😭只有失去父亲的人才知道这样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