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艾蓝
晚上的演唱放弃了曾经的坚持，选了较为欢快的歌。不知为什么，也许是雪人带来的欢乐还久久萦绕不散吧。
唱罢下台时见苏站在吧台前看着我，一脸的问号。
我冲他一笑，转身离去。
算来，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为别人着想吧，虽然不是刻意，却发现这种感觉也挺不错。
半夜醒来，外面风声很紧，忽然担心那个雪人会不会被风吹倒会不会冻着。
知道自己弱智无比却无法理智，最后还是跑了出去。
雪好厚，脚陷进去难以拔出。终于跑到那块空地，猛地发觉这地方比白天空旷了许多，找不到雪人的位置。
来回跌跌撞撞好几圈，最后被一堆东西绊倒，爬起来一看，正是雪人，却已被我撞掉了半边身子和脑袋。
呜咽，伴着刀般的夜风。
那个夜里，我发起了高烧，神志不清。
漫天的雪地里，我在拼命追赶一只狐狸。
那只狐狸全身雪白，一会儿幻化于雪地里无影无踪，一会儿又出现在跟前，但我就是追不上。
我一边跑一边喊：回来回来！喉咙嘶哑。
狐狸猛然回头，玲珑细致的五官雪白柔软的毛发，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狐狸。
为什么叫我回来？她问。
因为我想念你。
只要你能做到，我就回到你身边。她纤细的爪子一指，胖胖的雪孩子立于面前。她的声音尖锐起来：你把它杀了！
不要！我拼命摇头。
狐狸用哀伤的眼神看着我，你根本没有想念我，然后摇着尾巴消失在雪地里。
回来回来！我拼命叫喊……
睁开眼竟然看到徐丰，以为是头痛产生的幻觉，拼命揉眼睛。
别揉了，真的是我。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我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就是能找到你。你都烧了两天两夜了，烧迷糊了吧。他递给我一杯水。
肯定是苏出卖了我，哼！我一口把水喝光。
想不到生病也这么有个性，看来已经好了。徐丰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好了，终于不烧了，知道么，你把我吓坏了。他
眼中满是柔情，让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姑娘，满肚子的委屈。
对不起，其实，我只是想去看它一眼……可是，它被我弄坏了，哇！！！
想起了那夜的风雪，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哭得很夸张，没有丝毫的掩饰，但那一刻真的很痛快，仿佛把三千年来所有的悲苦与孤寂都哭得干干净净。
徐丰搂着我任我在他怀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撒野，不劝不阻。
漓子，看这是什么？哭累了半咪着眼时他把一样东西放到我面前。睁眼一看，哇，好可爱的小雪人！迷你型的，胖嘟嘟，浑身雪白，戴着粉色的帽子和围巾，正咧着嘴对我笑呢。
这是送给你的雪儿。以后她可以陪着你，不会消失也不会风吹雨淋，安心了吧。
我接过雪儿，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一会看看徐丰一会看看雪儿，又哭又笑。
我告诉自己，因为太久的思念与孤寂总是寄托于无形，所以对一个雪人这样具象的牵挂才会让我如此动情，才会有那夜的冲动。而那个梦告诉我，她在等我，在等我准备好一切，然后回到我身边。
一定会相遇的，我坚定信念。
虽然后来我才明白，那个雪人所寓含的，是徐丰带给我的快乐，从未有过的快乐与温暖。
而正因从未拥有，所以一旦拥有就害怕失去。
徐丰提议要搬过来一起住方便照顾我，我拒绝了。
他只不过是我的一个使命，我不想让他在我的生命里留下太多的痕迹。虽然我已渐渐开始依赖和享受他给我带来的快乐和关爱。不是因为他的不可抗拒，而是因为我要让他更深地爱上我，这样我的目的才能得逞。
我如此告诉自己。
唱歌、享受徐丰带来的快乐，转眼梧桐树已是绿叶层层。徐丰用周末的时间带我逛遍了X城的大街小巷，各个景点。
觉得自己越来越爱笑了，连苏也说我不再那么固执与冷酷，回复了一个可爱女生的模样。也许，有些东西在悄悄改变吧。
周末的夜里，唱完歌约徐丰出来陪我去买CD。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家地下录像厅，徐丰提议去看夜场，这家录像厅常放一些经典的老片子。
录像厅很简陋，正播着周润发的《纵横四海》，这个片子看过了，不过幸好也到结尾了。我们边小声说话边等着下一部片子。
梦中人？周润发演过这样的片子么？我看着屏幕上的字幕小声问徐丰。
我也没看过，估计是很老的片子吧。徐丰搂住我的肩膀。
很快我们就被电影情节吸引住，只是我的心亦随着慢慢颤抖起来。
一段轮回两千年的爱情。秦朝一对恩爱无比的夫妻，丈夫被杀害铸成兵马俑陪葬后妻子为爱殉情。经过数世轮回，两人终于在现世相遇并认出对方就是两千年前自己的另一半。然而一个难题横在他们中间——丈夫现世交往八年的未婚妻。
我喜欢肉体的感觉。秦朝的周润发亲吻着林青霞的脖颈，无比柔情地说。当年的恩爱与缠绵不断在现世的两人脑中浮现，记忆慢慢恢复，旧情渐渐点燃，两人常常聚首跨越时空回忆过往的种种。
最终现世的未婚妻选择用死来了结这段今生情缘。两千年是爱情，八年也是爱情。她用迷恋而痛苦的眼神望着周润发，对镜头幽幽说道，仿佛在讲给我听，然后倒下。
眼前一片恍惚，时空错乱。
扭转头，徐丰在黑暗里轮廓分明的侧脸慢慢和烛火下的那张脸重叠起来，还有那把尖刀，喷涌而出的鲜血……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怎么了？徐丰转过头，握紧我的手。
没事，我们走吧。我微微闭上眼睛。
下面还有周润发的其他片子呢。是不是累了，累了我们回去吧。
嗯。
夜已深，街道很安静，我的心却闹得厉害。很乱很乱，乱得全身无力提不起步伐。
徐丰突然蹲下，漓子，上来！我愣了一下，然后走过去趴在他背上。
猪八戒背媳妇喽！徐丰背着我撒开脚跑起来。
趴在他身上，很舒服，很安全，似乎可以睡过去。别人文章里写的被爸爸背着的感觉会不会就是这样子的呢。
漓子，睡着了？
没。
困了就睡吧，到了我叫你。
你放我下来。
怎么了？
放我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下到地面，我站在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徐丰，你相信轮回吗？
徐丰一下子笑了，你怎么那么严肃？
对，这是很严肃的问题。你相信轮回么？如果你的前世有一段情缘要延续到今生，怎么办？告诉我，怎么办！不容躲避的语气。
如果真的有，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吧。漓子，是不是还没从刚才的电影里走出来？
如果真的有，你要前世还是要今生？我仍然直逼他。
漓子，你的目光真让我心疼。徐丰捧起我的脸。人的一生短短几十年，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已被一座奈何桥一碗孟婆汤割断。当然啦，如果真的像你所说那样，我仍会选择今生。漓子，你是我的今生。
说完他要吻我，我巧妙地躲开，扑进他怀里。
仍是一片惘然。前世，今世，这是个头痛的问题。
徐丰的眼眸越来越像一团火，似乎要把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点燃。要命的是，那个电影镜头总在我脑中定格：两千年是爱情，八年也是爱情！
如果没有前世只有今生，那么，我和徐丰……天，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不可以不可以。
徐丰说，漓子，你是我的今生。
可是，我不是他的前世，我苦苦等待的另一个人，她才是。而且，如我和徐丰的相见般，她和他也会相见。
她才是他的前世今生！
夜里，我开始频繁地做那个梦。
在无边无际的雪地追赶叫喊那只雪白的狐狸，而她总是突然出现，用哀伤的眼神看着我说，你根本没有想念我！或用凄厉的语调说：杀掉它！
淋漓大汗醒来，脑袋胀痛无比，所有的记忆又纠结在一起，把我丢进一个无尽的时空深渊，只能躲在被窝里撕咬着棉絮。
拉开灯，睁开浮肿的眼睛，看到雪儿，她咧着嘴安静地对着我笑。
也许，该到了结的时候了。
你寻找的人是她而不是他，混蛋！我对着镜子恶狠狠地骂道。
我原谅了自己的一时糊涂，我的使命在等着我，我要做的，只是完美地完成使命，如此而已。我听到自己骨子里的傲笑依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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