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总是梦见我还是五六岁时的快乐模样,外婆也没有病,我追着蝴蝶笑的像个小疯子,外婆从身后变出大把的樱桃笑盈盈的看着我。”
清早上集市买药,路过一个水果摊位。只见一个妇人摆着一篮子樱桃在叫卖。篮里的樱桃个个颗粒饱满,红似朱砂。路过的人们好像商量好似的,都要驻足欣赏一番,仿佛这样才能衬的起这樱桃的矜贵。
买完药再朝那边望去,那位妇人对面站着个约七八岁大的孩子。她麻利的称着樱桃,和孩子说着樱桃的价钱。
我继续往前走着,他们的对话渐渐变得模糊。
回忆绕着我画了一个怪圈,周围的嘈杂全被它挡在圈外。彼时的世界是安静的,只有我一个人,被它带到一个叫“小时候”的地方。
打我记事起,就知道外婆家后山上有一片樱桃林。那是以前外婆和外公一起种的。后来外公去世后,外婆大多数时间都呆在那个林子里。母亲怕外婆孤单,常把我带去陪外婆,我的童年中的大部分快乐的时光都是在那片樱桃林中度过的。
记忆中的外婆过得很清苦。我总是看见她穿着一身素色衣裤,宽大的裤馆下荡着两条细瘦的腿。但她却几乎很少生病。头发用绿簪子整齐的绾成一个结,脸上禁不住岁月的摧残有了深深的皱纹。我听母亲说外婆年轻时是个美人,无数男子梦里梦外都是她。
外婆很爱戏剧。每次我和伙伴们嬉戏归家还有几米地儿时,就能听见外婆在房里练声。进屋看见她摆那架势,竟像模像样。她最爱昆曲中的《牡丹亭》,一天可以唱上好几回。
外婆和外公就是在一次听戏中认识的。那天台上唱着那首《牡丹亭》。他们聊了很久,仿佛认识了很多年。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很多快乐美好的时光。听说他们曾是人人羡煞的一对,听说外公和外婆一起种了满山的樱桃树。可惜外公因为生病很早就离开了外婆。
外婆有三个孙儿,却独疼爱我。
那个年代的农村比较贫穷,没什么好玩的地儿。那片樱桃林便成了我的乐园。每当四,五月份,夏季快来临的时候,樱桃也便快成熟了。这樱桃是山上鸟雀的最爱。有的樱桃还未成熟,便被鸟儿们吃个精光。只剩些还有些发青的果实,零丁的挂在树梢。外婆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于是,赶麻雀的任务便交给了我。那时的我经常为了赶走一只麻雀跑遍了整个林子,或是为了只好看的蝴蝶穿梭在树与树之间。跑累了就坐在小凳上,靠在外婆身边,然后外婆便会捧上一把又大又红的樱桃犒劳我。
等到樱桃都成熟的时候,满树上都是。细长的绿枝靶上一颗颗如红宝石,晶莹剔透,好不美丽。
每到这时,外婆便会挎个篮子把它们都摘下来。回家后在地上垫几张旧报纸,把它们平铺在上面,一边拾弄,一边嘴里念叨着,“这些拿去卖,这份给你姨妈,这份给你舅舅,这一份最好的留给你。”
她总想着给别人,自己却从不舍得吃。她总说自己老了,牙不好。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要回到父母身边去读书,不能总陪在外婆身边了。但每到樱桃成熟时,外婆总会捎来一大袋樱桃。
外婆的腿脚一年不如一年了,不能总去樱桃林照顾樱桃树了。那些树后来渐渐干枯了。记得有一年冬天下了很大一场雪,因为无人料理。那些樱桃树都被冻死了,就这样我再也没吃过外婆家的樱桃。
后来我也会经常买樱桃,但都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后来,外婆患了老年痴呆症。每次我去看她时,她就像个小孩似的像我曾经总粘着她一样,像个孩子似的依偎在我身边。
母亲一有空闲就会去看外婆,她说外婆虽精神不大好,但依然总爱唱曲子,“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竟没有一句唱错的。
后来我总是梦见我还是五六岁时的快乐模样,外婆也没有病,我追着蝴蝶笑的像个小疯子,外婆从身后变出大把的樱桃笑盈盈的看着我。
有一次母亲对我说,有天外婆坐在摇椅上看见窗外有人拉了一车樱桃在叫卖,喃喃的念叨着说我最爱吃她种的樱桃了。
泪水湿透了我的眼眶。
樱桃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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