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乡村女人的一天

清晨五点半，天灰蒙蒙的，没有鸡鸣也没有听到狗叫，田野是寂静的，天空是寂静的，整个村庄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女人提着一桶衣物来到了井边，开始用她那带着力量与节奏感的洗刷声叫醒这个世界。

越来越多妇人的加入，越来越多的谈笑声，洗刷声慢慢把天空擦亮。女人刷完最后一条小孩的牛仔裤，提起来看了看，接着侧下身双手拿着衣服的一端在水里摆搓了几下，再侧回身来放在刚刚刷衣服的水泥板上猛揉几下，如此反复两三次，最后把裤子从中间提起来利索的双手一拧，扔进桶里收了工。

该是到了孩子们起床的时候了，女人回到家里，一大一小俩孩子正打闹着自己穿衣服。那小点的今年五岁，刚上村里的幼儿园，见他一件T恤套进去一个头，在脖子那转了半天手还没找到要伸的地儿，女人看不过去，边叫着：“右边一点，右边一点，看你那手往哪儿伸啊”，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孩子面前帮他搞定。

厨房的锅里烧着水，女人趁着水还没开就先去把刚洗的衣服晾了，虽然没有学过统筹方程，生活的阅历有时候好像更厉害。

孩子们一点都不着急，永远都是个慢吞吞的架势，偶尔两个小小男子汉还要先来个奥特曼打怪兽之战才会开始刷牙洗脸，也难怪，才相差两岁都是正调皮的年纪。女人也习惯了，心里眼里盈满的都是浓浓的爱意，都说隔代亲那真是一点都不假。嘴巴却也没闲着“你们两个小祖宗，快点去刷牙洗脸啊，等会儿上学要迟到啦”，声音还有点大。就连到了厨房里，也还能时不时的听到她叫嚷着让俩孩子动作快点的声音。

围着灶台转了几十年，两碗瘦肉面三两下的功夫就上桌了，上面还各搁了一个煎鸡蛋。时不时的也会换换口味，像米粉啦，各种炒饭啦基本上是轮着来的。“早餐要吃好”，现在知道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你看，这个一直住在村庄的五十多岁的妇人就贯彻得特别好。

又是一通叫嚷后，俩小家伙终于拿起了筷子。女人先瞅瞅大孩子的脸，再仔细看了看小孩子的脸，又炸开了：“你这个脸是洗过了的吗？啊？要不要去照照镜子。”当然，镜子肯定是不会拖着他去照的了，因为这话音还未落下，女人的手里就已经多了一条打湿过的毛巾。眼睛鼻子嘴巴，再到耳朵脖子，抹的那叫一个全面啊，像是在擦拭一件自己特别满意的艺术品。可惜，这是一件会动的艺术品，那小家伙脑袋不停的扭来扭去一点都不配合，还嚷嚷着：“不抹啦，不抹啦，我要吃面。”

大孩子毕竟是哥哥，老老实实的把一碗面给吃完了。小家伙呢，他的碗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女人手里，女人还在帮他喂。“这么一点也吃不完，下次你爸妈打电话回来我叫他们什么零食都不帮你寄啦 。来，乖，再吃一口，最后一口”，说了好几次最后一口，到最后碗里还剩下好多个最后一口。

不一会儿，外面一起上学的小伙伴们来叫他们了，女人抓起俩书包一人身上挂一个，接着赶紧跑回房里去拿了两瓶牛奶和几个小面包追出来再一人手上塞了一半。

终于把孩子们打发上学去了，世界好像突然间又安静下来。女人把餐桌上，板凳上稍微收拾了一下，去厨房里面把剩下的面条装在碗里一个人坐着慢慢吃了起来。

等女人吃完早餐，家里卫生清扫得差不多的时候，那个在她去洗衣服时和她同时出门的男人从地里回来了。这个季节，田里成熟了的稻谷已经用机器收割完毕，趁着太阳正好晒过后全部都用麻袋装好收了起来，等家里米缸快见底时，再扛上一包去村里碾米的地方走上一趟就又可以灌满了。

什么花生芝麻之类的也都入口的入口，榨油的榨油，早已处理完毕，暂时就只有地里的菜需要打理了，锄一下草，施一下肥，再种点应季的蔬菜。这些都不是什么着急的活儿，男人说他一个人去弄就够了。

女人远远看到男人的身影时，就扔下手里的活再一次进了厨房，等男人放好工具和顺便摘回来的新鲜蔬菜，再洗了个手，他的早餐也就摆好在餐桌上了，肉丝面加煎鸡蛋，和孩子们一样的待遇。

时间如果还早，女人有时会去隔壁坐坐，和邻居们扯扯闲话，拉拉家长，有时就回屋里去再眯个回笼觉。

等到太阳越爬越高，村庄也就越来越热闹。从田边地里收工回家的人，出门走动的人，开个小三轮下乡来叫卖的人，还有马路上的摩托车和汽车也开始频繁露面了。

差不多十一点左右，女人掐着时间就开始了午饭模式，不，应该说中晚餐模式。因为在这边的乡下，每家每户都有个习惯，就是中午做饭时会多做一点，连晚上的也一起做好。一般或炒或蒸三四个菜，偶尔再煮个汤，吃不完的就留到晚上，也可以在刚炒好的时候用盘子每样装一点出来专门留着，反正感觉俗话说的“中餐要吃饱，晚餐要吃少”这两条，村里的人也是领悟得非常不错的。

再一点，他们中餐一般都是吃得比较早的，对于不用朝九晚五的许多乡下人而言，中午这一餐吃完了，这一天也就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了，下午基本上都是集体活动时间。村里的几家小牌馆，是仅有的娱乐活动场所，每天下午大多都是人满为患，热闹异常。打字牌，摸麻将随便挑，人员自愿组合，反正都是当做过日子，消磨时间，开心随意就好。

下午五点半左右，孩子们放学归来一路打打闹闹的声音可以响彻整个村庄，太阳开始往山边退去，惹得红霞满天。那个时候，也就到了牌馆自动下班的时间了，人群三三两两四散开来，回家吃饭的吃饭，做事的做事。女人呢，走到村子边上的路口，踮着脚尖在那望着，等蹦蹦跳跳欢喜归来的孩子们来了，便接过他们肩上的书包一起说笑着朝家走去。

饭菜是现成的，天气不凉也不用热，回到家直接就可以开吃。等到收拾完再陪孩子们写完作业，唠叨他们洗完澡，哄他们到了床上，世界就又安静下来了。

女人躺在客厅的竹椅上，偶尔转换一下电视机的频道，偶尔和男人拌拌嘴，时不时的还望一下孩子们睡觉的房间，脸上带着知足而又幸福的微笑，一天，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