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韭菜炒蚕豆

一盘韭菜炒蚕豆

入冬了，连续两周都是阴沉沉的天气，有时飘着小雨，有时刮着寒风。出乎意料地，在超市的蔬菜区，我竟然看到了一堆新鲜饱满的蚕豆，它们挤挤挨挨地待在摆放蔬菜的方框里，晃着绿油油的脑袋，好像在说：“快来买我呀！我是最新鲜的。”

一看到这堆蚕豆，我就想起了婆婆。冬天可不是蚕豆成熟的季节，吃它们的最好季节，应该是四五月份。那一年，从过完年后我就一直待在老家待产，预产期在五月份。老公要工作没法陪着我，那一段时间算是婚后我第一次跟婆婆朝夕相处。

婆婆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样样事情做得干净利索，这样的人，难免强势，从她跟公公的相处模式可以看出来。 她跟公公经常说着说着话就是一声大吼，那气势真让人害怕，而公公每次都是默默无言地走开。

但对我这个外地嫁来的儿媳妇，她收起了强势的一面，说话轻声细语，周到细致地照顾着我。早晨我刚一起床，她就把热乎乎的早餐送到了房间。我一换衣服，她马上拿去洗干净。我去街上逛逛，她马上推出电动车跟在我身后，怕我买了东西提不动。她以前喜欢打麻将，现在却拒绝了每天喊她打麻将的邻居，理由是：“我儿媳妇怕吵。”

吃饭时她常常做的菜有炒萝卜干和自制的腌咸菜，我不知道他们是喜欢吃这些还是舍不得买新鲜菜吃。反正我是不吃的，我觉得这些菜一点营养都没有，对肚子里的胎儿没好处。于是，每顿饭她都要多炒两个新鲜的时令菜，保证让我吃好。我喜欢喝汤，隔三差五她就炖排骨汤或者鱼汤。而她和公公，却依然吃着炒萝卜干和腌咸菜，很少吃这些为我做的菜，就算在我的极力劝说下，他们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一两筷子。勤劳节俭了大半辈子的他们，大概很难改变这样的习惯。

那天，我正坐在院子里看书，婆婆兴冲冲地走进来，冲我晃了晃手中的菜篮子：“看看！这是什么？”我探头一看，篮子里有一把碧绿挺拔的韭菜，还有一些不太饱满的蚕豆。正是四月初，我看到屋后的菜地里，蚕豆花开得正盛呢！我惊奇地问道：“这是哪里摘的蚕豆？”她坐下来，边剥着蚕豆壳边喜滋滋地说：“我早就想到你今年会在家里住，前边田里的蚕豆是提前种的……只是韭菜没长好，这一把韭菜还是偷偷到你奶奶的菜园里割的。”前天我随口说过喜欢吃韭菜，她就记在心里了，并想办法弄了来。

这时奶奶颠着小脚走了进来，她看到我们正在剥蚕豆，马上喊道：“哟！这可是一盘好菜，拿到街上卖的话，能卖20块钱呢！”奶奶平常喜欢种些菜拿到街上卖，有点“职业病”了。我正要答话，婆婆神秘地冲我眨眨眼睛。奶奶四处看了看，又走出去了，婆婆这才小声解释道：“别让她发现我偷割了她的韭菜，她厉害着呢，会骂人的。”

原来婆婆为了让我吃到点新鲜菜，是冒了风险的。午餐桌上，一盘韭菜炒蚕豆，韭菜深绿，蚕豆浅绿，再点缀着切成细丝的柿子椒，搭配得堪称完美，一看就让我胃口大开。看到我吃得津津有味，婆婆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我的家乡没有这种做法，因此那是我第一次吃这道菜，从此这道菜就留在我的心里。

“你到底买不买呀？不买让开一下。”一位大爷不满的话语打断了我的回忆，我连忙让到一旁。如今，婆婆去世快两年了，再也没有人为我做一盘饱含着爱的韭菜炒蚕豆了。我要自己学会做这道菜，在儿子吃的时候给他讲讲关于这道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