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缝纫机,那根上下振动的缝纫针总能吸引我的注意力。
「呼」的一声,短短那一秒,缝纫针留下一道残影,感觉视网膜的神经还没反应过来,在布料上就划出了一痕细致整齐的缝线。偶尔缝到拐弯处,针就慢了下来,一下一下扎进布料的纤维细孔中。
母亲专心地缝着她的东西,我被那飞快的缝纫声吸引,丢下父亲的锤子和钳子,趴在缝纫机旁,看看到底这「痛快」的声音从哪来的。
两根金属支架上,一根细细白线,在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扯动下,飞快地穿过支架。母亲右手边,有三个轮子,有一个最小的铁轮没有动,另外两个被一根橡皮筋箍在一起。那缝纫针跑了一阵,母亲就要用手转一下那个厚重的金属轮子。
母亲没有赶我走开,我也就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她有时就跟我说说话,我感觉她一个人在缝东西,总是会觉得无聊吧……
时至今日,这台缝纫机已经陪母亲二十几年了。我觉得它有点老土,落后的设备,但母亲从没觉得它「无聊」。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总说给她点手工活做做,她比较容易度过每一天。
母亲缝这些手工艺,速度很快,经常能听到缝纫针在快速奔跑时,发出「畅快的大呼」,一下午就能缝好几百件。别人都很愿意,把这些活交给母亲来完成。
尽管每件的工钱很低,连母亲都忍不住说这价格太低了,但她依然很细心完成每一件。我从没见过她,因为工钱低就胡乱完成任务,她没有粗糙地对待这些工艺活。
我觉得别人的活愿意交给母亲做,绝不单单因为她出活的速度快,很可能是因为她出活很细致。
我曾跟她表示过,这价钱不值得她做得那么细致,但她总告诉我:「要不就不做,要做就做好」。她跟我说这些时,我看她的眼里,总是一股倔强而坚定的神色。
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在「重男轻女」的传统中,母亲的受教育机会还是被剥夺了。她小学都没毕业,后来跟我讲起她读书时的聪慧,我总感觉让她读下去,说不定也会是个优秀的学生。
她自己未完成学业,但她也不会强加到我或者妹妹的头上。我们不会被她逼迫着去学习,她总能给我们足够自由。
在学习上,母亲从没要求我要考多少分,也没要求我要考多少名,这大概是我比绝大多数人幸运的地方。但她一直跟我强调过一条要求「尽力去做一件事,然后不要后悔」。
我也自由惯了,学习全靠自主,该做的做好,成绩一直很好,母亲也不用为此操心。这么多年来,我很感谢她,尽管她不能在学业上帮我什么忙,但她教会我去认真做好手头的事,就像她在缝那些手工活一样。
在那种传统的手艺活里,母亲真的是良心生产商,没有缺针少线。把事情做好,用心去做,并不是对得住那份工钱,而是对得住自己的良心。每条细密的缝线,都代表她对世界的态度。
今天是母亲节,我想念母亲,也想念那台长久陪伴她的缝纫机。
她就是个平凡的母亲,但我却在那台缝纫机上,看到了一个朴实「匠人」的背影……
我有点怀念那时的午后,听着「哒哒哒」的声音,似乎有催眠作用,我打着瞌睡,在外头的蝉鸣和里头的缝纫声中,安静地睡着……
我感谢她从小到大的陪伴,
也祝她能过个平凡而幸福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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