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阱入坑

作者: 沛沛妈Ally | 来源:发表于2024-04-15 16:23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廖志勇为儿子办喜事,迎亲队伍欢天喜地来到廖家庄的时候,他还蹲在后院抽闷烟。

    正月初六,上午十点,胡家庄迎亲的唢呐声点亮了廖家庄,人们像门前解冻的大运河的水哗哗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流动,最后都涌进了廖志勇家的前院。

    人们一边热热闹闹地笑着、说着,一边沉醉于院角那抹红彤彤、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梅花清香中。这棵腊梅树还是廖仲春的妈妈齐心蓉嫁给廖志勇那年种下的。

    廖仲春踏出家门出了院门,他二十一二岁,穿着西装,内里白衫衣领口打着深蓝色领带,寸头短发如同黑鬃刷子一样根根精神,这让一米八几高个子的他比平时更显英俊。

    廖仲春走向迎亲的两辆车,将六人迎进三层小洋楼,招呼客人们在四方桌前坐下,五张桌子上都摆有装满瓜子花生糖的果盘。他为客人们递烟、点火、倒茶。

    厨房里,与廖仲春一个家族的大娘大婶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忙活,有人在择菜、洗菜,有人在蒸菜,有人在煮饭……她们为廖仲春出嫁办酒席,不时小声说着廖仲春不该去胡家庄入赘,说他爹廖志勇要被气死……

    廖志勇蹲在后院叭嗒叭嗒抽着烟,脚下已有五六根烟头了。

    他心里那个气呀,自己这辈子就生养了廖仲春这么一个孩子,可廖仲春死活要嫁去老胡家,不是自家穷得过不下去非要去入赘,也不是老胡家的闺女长得美若天仙,而是廖仲春打小就和他不对头。以前老伴齐心蓉在世的时候,还能帮自己在儿子面前说和说和。这三年前老伴一走,廖志勇时常在心里感叹“真是儿大不由爹呀”。

    廖志勇对儿子生气归生气,他想了一宿,本来儿子去女方家入赘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如果再让迎亲的和村里等着喝喜酒的人们说他老廖小气、不懂事,只怕儿子会更恨自己。

    老伴齐心蓉的娘家人都说了,不来喝喜酒了,可他这个当爹的心里再窝火,还是要为儿子张罗喜宴啊!唉——廖志勇长叹一声,将红红的烟蒂头迎着墙捻了下去,然后站起身来将它抛出院墙,自言自语道:“就当我没有生这个儿子了!”

    宴席上,廖志勇陪着廖仲春一桌一桌敬酒,他陪着笑脸叫大家吃好喝好,可每喝下一口白酒就像刀片割过喉咙,像火烧心般难受。他平时喝白酒可不这样,平时能从白酒中感受甘醇甜美的味道。

    迎亲队伍酒足饭饱,带着廖仲春离开了廖家庄,庄上来喝酒的、看热闹的人陆续离去了,厨房里帮工的一个家族的妇女们收拾好餐桌和厨房也离开了,只余两鬓斑白的廖志勇孤零零站在屋前望着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远,直到完全看不见踪影,泪水慢慢涌上了眼眶,他返身进屋,老泪纵横。再见到儿子廖仲春时,已是大半年之后,这是后话。

    廖仲春嫁的人叫胡可凤。她是胡家庄胡长海和李香玉的独生女,身高一米六三,体型不胖不瘦,长相并不十分出众,但廖仲春在服装厂众多美女中唯独对胡可凤一见钟情——就因为胡可凤太像他死去的母亲齐心蓉了,不仅长相像,性格也像,她们都有着一双纯真清澈的大眼睛,待人都温柔和善。

    胡可凤话不多,但句句都能说到廖仲春心坎里去,不像爹廖志勇,凡事非要控制他,非要把想法看法强加给他,气得他和爹吵。父子俩谁都不让谁,娘齐心蓉在世时一边劝架一边落泪,十次有九次能把战火扑灭;娘走后,父子俩一吵架,经常十天半个月谁都不搭理谁,他厌倦了这样冷冰冰的生活……和胡可凤恋爱还不到三个月,他就随了胡家纳赘的心思。

    廖家庄到胡家庄也才十来里路,不一会儿两部婚车就到了。远远的,就看见胡长海站在村口拿着鞭炮,脚下还放着烟花,待他们一靠近,顿时礼炮声响彻整个胡家庄。

    婚礼晚宴,胡家在隔壁邻居家都摆上了酒席,一共办了十六桌。胡长海携妻女和姑爷一桌桌敬酒。

    胡长海的妻子李香玉细高个子,穿着大红袄子,两叶吊梢眉,眼角的细纹藏在厚厚的脂粉下,整张脸看上去像剥皮的鸡蛋那样洁白无瑕,倒有了几分姿色。全程敬酒下来,都是她在说话,胡长海这个喜公公倒像个摆设。

    客人散尽,办酒席的人清场离去,李香玉关上大门,坐在老胡家祖宗传下来的八仙椅上,叫来女儿女婿,清了清嗓子,语气严肃:“仲春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那个家就不要再回去了。哦,还有,电话你爸,让他不要来我们这里。”

    “妈,我知道了。”廖仲春像个站在老师面前的小学生,毕恭毕敬答道。他本就不想回去,所以应得干脆利落。

    洞房花烛夜,两个新人恩爱一番后,胡可凤将头钻进廖忠春的怀里说:“你今天应承我妈不回廖家庄,想必你是怕破坏我们大喜的气氛。没事的,你以后想回家尽管回,我帮你打掩护。”

    一个星期后,这天晚上,李香玉用她那双三角眼,看着从厨房盛出第二碗饭坐回餐桌的廖仲春,足足看了三分钟之久,一句话也不说。廖仲春知道李香玉心里在怨自己吃多了。这比小时候爹打他骂他,比长大后爹和他争得面红耳赤,要难受一百倍。

    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可这时胡可凤却说话了:“妈,你这样看着他,干嘛呢?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吃饭还不让人吃饱啊?”

    “去去去,这里没你的事,你多嘴什么!”

    胡可凤泪水涌上眼眶,她放下碗筷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拉着廖仲春回两个人的小天地,啪的一下,房门关上了。

    气得李香玉在门外拍手大骂:“哎呀,你这个没良心的,有了老公就不要娘。老天呐,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呀!”骂着,呼天抢地哭诉起来,“不纳赘,女儿和我一条心,这一纳赘,女儿就和别人一条心,我……我……我和姓廖的没完!”

    “可凤他妈,你少说两句,行吗?”一直默默吃着饭的胡长海慢条斯理地说道。

    胡长海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矛头就指向他了。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个窝囊废,一辈子就会在菜市场买个菜!这个家若不是我精打细算过日子,哪能建得起这三层小洋楼,指不定这会儿一家人正靠在别人屋檐下喝着西北风呢!”

    “唉——”胡长海长叹一声,不再言语了。李香玉见没人跟她吵了,嘴里嘟囔着,碗筷收进厨房,洗碗去了。

    刚才李香玉的大嗓门,廖仲春那是听得一清二楚。自己怎么这么命苦,本以为逃离了父亲,就能自在些,哪知这丈母娘比父亲的控制欲更强,更令他窒息。

    “可凤,”廖仲春抓起胡可凤的手,像快要溺亡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道,“我们搬出去住吧。”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这条路行不通啊,如果我们搬出去住,以我妈的性格肯定会和我们闹得鱼死网破;再说搬出去住,庄上的人肯定会说我们不要父母了,会对我们吐唾沫星子。那些闲言碎语会把人淹死的。”顿了顿,胡可凤摇着廖仲春的胳膊,故作轻松说道,“嗨,没事的,厂里管中餐,你就尽可能吃饱些,我也给你藏点零食晚上饿了就吃。至于早餐没吃饭就更好办了,上班路上想买什么吃就买什么吃。”

    “那只有这样了。”廖仲春一脸的无奈。

    半年过去了,李香玉对廖仲春始终没有什么好脸色,有时候还会对他破口大骂,但廖仲春不在乎,只要有胡可凤护着他,再说胡可凤又怀上了他的孩子,只要老婆和孩子好比什么就好。

    这天晚上,胡长海睡了,李香玉一个人靠在沙发上刷视频,刷着刷着突然像身下有条毒蛇似的,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直奔胡可凤的房间,边敲门边急急地喊:“你们俩个,给我出来一下!”

    “妈,都几点啦,人家都睡了。”胡可凤慵懒而略带疲惫的声音漫了出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那可不行!想说的话不马上说,会把我憋死的。你们现在就给我出来,马上!五分钟之内我要见到人,否则我砸门了!”

    屋内,廖仲春还没睡,正在看马伯庸马亲王的小说《太白金星有点烦》,他推了推身边本来已睡着被李香玉吵醒了的老婆:“我们起来吧。”说着,手臂伸进胡可凤的背脊下将她给托了起来。可凤怀孕六个月了,身子多少有些笨重。

    两人换了睡衣穿上衬衣,又穿上凉拖,开房门来到客厅。

    “坐,坐到沙发上。”李香玉靠在八仙椅上,看了眼女儿女婿,手朝沙发上指了指。

    “妈,都十点啦,”胡可凤坐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不让我们休息,你孙女或孙子也要休息呀。”

    “说的就是我孙子孙女的事。”

    “妈,你别这么神神叨叨的好不好,看样子你准没好事找我们。”胡可凤剜了一眼李香玉,“说吧,说了我们好去休息,明天我们一早还要去上班呢。”

    “到时候孩子生下来谁带?是你自己带,还是我帮你带?”

    “我想那个时候孩子满了月,就去上班。”顿了顿,胡可凤说,“妈,你如果愿意带,那你就帮我带;如果你不愿意带,那我们就请个保姆带白天,晚上我自己带。”

    “你们有钱请保姆,那就把请保姆的钱都给我,我帮你们带。”李香玉的三角眼瞟向廖仲春,眼神中全是冷漠与贪婪,“你们请个保姆要三四千吧,如果我给你们带孩子,你们至少每个月得给我六千,谁会比亲奶奶更疼爱孩子呢,爱心才是无价的!”

    六千?这可是廖仲春在服装厂做仓管整整一个月的工资啊!

    “妈,我们自结婚以来,从未想过要啃老,我们每个月给你一千元钱的伙食费,是不是从结婚第二天就主动给你了?”一直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的廖仲春开口了,“如果你帮我们白天带孩子,孩子的奶粉、辅食、纸尿裤、衣服、玩具等我们自己买,将来孩子读书我们自己负责。我们知道带孩子比较辛苦,那我们除了伙食费,每个月额外两千元。”

    “哎呀,你把老娘当叫花子呀,老娘就值这么一点钱?啊!”李香玉的手指在廖仲春眼前舞动着,“我看,你们两个都是养不亲的白眼狼!哎呀,我怎么那么命苦啊!”李香玉的声音里竟然带着哭腔。

    “妈,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胡可凤沉下脸来,“我问你,这孩子是姓廖?还是姓胡?如果跟我姓,那就每个月额外给你两千,多的没有。”说着,她将柔弱无骨的小手放进廖仲春的宽厚的大手里,“走,我们休息去。”

    “一个都不准走!”李香玉大叫一声,从八仙椅里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还要怎样嘛?”胡可凤仰起脸,眼里闪着泪光,“你这辈子除了做饭洗衣,全用在打麻将上了。哦,这几年你又多了一项爱好:刷视频。这么多年,我爸种小麦、种水稻、种菜挣钱养家,可你从不把他当人看,不是他怕你,而是他不想和你胡搅蛮缠!我和廖仲春从来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还要我们怎样?”

    “你们不给是吧!我明天就找全村人说去,说你们不赡养老人!”

    “随你的便!”胡可凤愤怒了,她缓缓站起身来,捧着孕肚,廖仲春扶着他回了房间。

    从此,廖仲春和胡可凤从胡家庄往返上班的路上,总感觉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看,如同无数细小的芒刺扎在背上,让人极不舒服,但他们极力忍着自己的不快,总不能天天和李香玉吵吧——那样更耗心神。

    傍晚下班回家,家里总是冷锅冷灶的,廖仲春人在屋檐下还是得问李香玉吃不吃,李香玉每次带着气吐出两个字:不吃。廖仲春就只做三个人吃的——家里有蔬菜,那是胡长海从菜园摘回来的,小夫妻下班路上就买点荤菜和鸡蛋。

    到每月给李香玉一千元伙食费的日子,一大早,李香玉就伸手向廖仲春要钱了。胡可凤不愿意给,但廖仲春还是掏了一千元给李香玉,他还是想李香玉哪天能回心转意,到时候帮他们带孩子。

    距离李香玉向女儿女婿要钱那晚,过了一个月,这天,廖志勇来到胡家庄。自从儿子结婚的第二天电话交代他不要主动上门找他,说自己有时间就会回廖家庄看看。

    这廖志勇自从儿子去胡家庄入赘,性子变了不少,要是以他以前的脾气,儿子叫他别去,他偏要去,而且儿子这么久没回来看他,他也早就去胡家庄看看了——自从儿子去了胡家,他廖志勇就不再是以前的廖志勇了。

    这七八个月来,廖志勇忙着侍弄六七亩庄稼地。五月份收割完小麦,亩产又达到了八百斤,六月中旬,他全面完成了晚稻秧移栽——人们说起他,无不说他是庄稼好把式,他家的生活早就奔小康了。

    如今,这一收、一种忙完了,闲下来的廖志勇越发想念儿子廖仲春。正盘算着找个什么由头去看看半年多没见的儿子,廖志勇就听人传言,说他老廖的儿子廖仲春别看长得一表人才,但心眼坏得很,做了人家的上门姑爷,却处处和人家爸妈作对,把人家妈都给气出病来了。

    老廖听说这事的时候,都下午六点多了。他当即回家揣上银行卡和一些现金,锁上大门,开上他的人货两用车直奔胡家庄,他要去那儿看个究竟。

    这是他第一次去胡家庄。到了庄上,见天色已晚,他看了眼手表已经六点半了。跟人打听,他认了胡长海的家,然后将车泊在路边,走到亲家门囗。

    “李香玉,李香玉,你快出来呀,你亲家公来啦。”身后不知何时已聚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其中一个女人朝屋里大喊。

    不多一会儿,从屋里冲出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穿着粉色连衣裙的细高个子的妇女,披头散发、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吊着三角眼就骂开了:“姓廖的,你给我滚!你儿子就是一个狗杂碎,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快!快给我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这老廖虽然性子变缓了些,但人家欺负到头上,他也不是吃素的。

    “你最好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简直就是一个泼妇!我跟你这种人无话可说,我儿子呢?”

    “笑话!你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看不住,还站在这里跟我要儿子!”李香玉朝地上呸了一口,“你这做爹(diɑ)的也太失败了吧,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早死早超生!哈哈哈。”

    “你、你、你这狠毒的女人!”廖志勇气得额头青筋暴露,猛然想到传言说这女人被廖仲春给气病了,不由得悲从中来,“我儿……我儿在你家,还要怎么活呀!”泪水瞬间充满了廖志勇的眼眶。

    “爹(diɑ),你怎么来了?”身后传来儿子廖仲春的声音。廖仲春和胡可凤下班回来,见家门口围了一群人,廖仲春紧走几步,听到他爹说的那句“我儿……我儿在你家,还要怎么活呀!”,顿时心里一酸,叫了声爹。

    打他上了小学,只要和爹闹别扭,就不管爹叫“爹”,而叫“廖老汉”。其实廖志勇并不老,到今年也才48岁。廖志勇的皮肤是黑了点,但旁人是看不到他脸上有皱纹的。这从廖仲春嘴里叫出一个“老”字,怕是嫌弃他爹是个老古板、老思想、老固执……

    “儿呀,”廖老汉转身,泪水唰地一下溢出了眼眶,“你……你明显消瘦了!你准是被这家人折磨成这样,你叫我这当爹(diɑ)的我放心啊……”说着,廖老汉走近廖仲春,拉起儿子的手,“走,跟爹回家去!”

    “哼!你以为我家是菜园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廖仲春是我家的人,给我留下!”李香玉斜了一眼廖老汉,皮笑肉不笑地说“倒是你这个外人,早就该走了。还死皮赖脸地赖在我家门口干吗?再不走,我就放狼狗咬你了!”

    “你……”廖志勇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眼死死瞪着李香玉,眼神如一把锋利的刀,寒气逼人。廖仲春的拳头握得嘎巴嘎巴响。

    “爹(diɑ),你和仲春随我来。”

    廖志勇回过神来,就见身旁站着一个高挑个、挺着个大孕肚的年轻女人。

    廖志勇认识她,她和廖仲春结婚前去过一次廖家庄。那个时候廖志勇不怪她,只怪自己的儿子非要跟自己对抗,非要去做什么上门女婿。他想,如果没有胡可凤,也会有张可凤、罗可凤、许可凤、彭可凤……

    第一次见到胡可凤时,廖志勇也觉得胡可凤像自己的老伴齐心蓉,尤其那双清澈的、会说话的大眼睛实在是太像了,性格也是温温柔柔的。廖志勇心想,儿子嫁给这样的女孩,婚后不会吃亏的。

    经历今天这么一出,他发现自己的想法错得彻底,原来儿子嫁人,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嫁给一个家庭啊!

    胡可凤一句“爹(diɑ),你和仲春随我来。”让廖志勇心里的气消了大半。此时,胡家大门口的太阳能灯亮了起来,家家户户门前的灯也亮了起来。

    胡可凤将廖志勇父子带离自家门囗,李香玉在身后叫骂:“好你个死丫头,胳膊往外拐,有本事你就再也别回来了!”说着,砰的一声将大门关上,围观的人们见热闹劲过去,这才回家去。

    李香玉一进屋,见胡长海坐在茶几边抽着烟,就囔开了:“气死老娘了!你那个死丫头竟然和外人一条心!我跟她没完!还有你也不出去帮帮我,你们父女俩都是没良心的!”

    李香玉在家凡事总要压着胡长海一头。胡长海这辈子最烦、最怕的事就是李香玉和他闹,他心里想回应“那是你自作自受”,可嘴上却说:“香玉呀,要我说,你就别生气了。你想想啊,气伤了自己,谁遭罪?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碗面条。”

    李香玉在胡长海这里找到了存在感,慢慢也就消气了。

    话说胡可凤,带着公爹和丈夫,径直来到村东头的胡支书家。

    一进门胡可凤就哭上了:“叔,我家日子没法过了,我妈一辈子管着我爸的钱,现在又恨不得我和仲春的工资都给了她才好。我们也要过日子呀,还要养孩子呀。”

    “你妈是不是刚和你们吵过?我想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明儿一早我上你家劝劝她去。”

    “不用劝她了,我要跟我父亲回廖家庄!”廖仲春说,“我老婆要跟我回去,我高兴;她要留下来侍奉二老,我也理解。反正我是不会再待在那李香玉身边了!”

    “仲春,爹对不起你啊,”廖志勇眼圈红了,“从小到大,我管你管得太紧,凡事非要你听我的。我知道,你烦透了,所以你就……”

    “爹(dia),以前是我不懂事,只想躲开你,哪料却掉进了一口大坑。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虽说那些年你们父子热吵冷战不断,但你心里从来都是希望我好啊!”

    “你现在不恨我就好,不恨我就好……”廖志勇喜极而泣,“我们爷俩回家吧。”

    “不!”胡可凤的声音斩钉截铁。

    廖仲春、廖志勇惊异地彼此对望了下,又齐齐看向胡可凤,就见胡可凤泪眼婆娑。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今夜,我和你们一起走!”

    “闺女,这可使不得呀,”廖志勇说,“到时你妈闹到我家,还不得把我家房顶都给掀了。”

    “爹(dia),你们就带我一起走吧。”胡可凤坦然一笑,“相信我,我自有办法治她。”

    廖仲春心想,胡可凤快要生了,留在李香玉身边,确实不太放心。再说她李香玉再厉害,还能到廖家庄翻了天不成?念及于此,他决定带着老婆一起离开。

    三人和村支书道别,廖志勇开着人货两用车,连夜将儿子儿媳带回了廖家庄。

    话说李香玉嘴上占了女儿的便宜,回屋里吃了胡长海为她煮的面条,洗洗就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女儿一夜未归,拢了拢头发就冲出家门,才出门就碰到她正要找的村支书。

    村支书把廖志勇、廖仲春、胡可凤三人昨晚在他家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李香玉。末了,村支书说:“家和才能万事兴呐,是时候你也该改改性子了。”

    气得李香玉破囗大骂,她骂女儿是个白眼狼,骂姑爷是个养不熟的鸭子,骂亲家公是老不死的。这泼妇骂街式的骂声,叫醒了庄上的人,他们一个个从被窝里钻出来,站在自家大门口张望,还有些人赶到骂人现场看热闹。

    李香玉只顾着骂人,被晾在一旁的村支书老脸羞得通红。他摇了摇头,悄悄离开了。

    李香玉骂痛快了,电话叫了辆车,直奔廖家庄。当她踏进廖志勇家大院时,廖仲春正在给大门上锁,胡可凤站在一旁。

    “廖仲春!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李香玉吊起两弯浓眉、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你和可凤结婚当天,我就和你说了,嫁到我们家就不要回来了,你当时还答应了的,可你现在不但回来了,还带走了我女儿。你简直就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大流氓大混蛋!”

    廖仲春扬起手来,就要给李香玉一个耳光,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胳膊被胡可凤抓住了。

    “妈,你骂谁呢?骂人家流氓混蛋,你还是先想想自己是怎么对人的吧。”胡可凤不急不慢地说,“现在有两条路由你选择,一是你当做廖家庄和胡家庄所有的村干部,向廖志勇赔礼道歉并承诺好好善待他,我和他有可能考虑回胡家庄生活……”

    “我呸——”不待胡可凤说完,李香玉朝廖仲春呸了一口,继续吊着她那三角眼说道,“要我向他道歉,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来,除非公鸡能下蛋!否则,没门!”

    “那好,”廖志勇将胡可凤护在身后,冷冷说道,“你自己做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你刚才不等可凤把话说完,那我来告诉你第二条路吧。可凤从此就和我住在廖家庄了,可凤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姓廖。如果以后你对我们的态度好点。说不定我们一高兴就考虑生第二胎,第二胎跟你家姓胡。”

    李香玉听到这个话,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骂:“你们……你们欺人太甚,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们会遭报应的,呜呜呜……”

    “嘟嘟嘟”,廖仲春和胡可凤听到汽车喇叭声,走出围观的人群,迈向院外的人货两用车,拉开车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坐好啰,出发!”廖志勇发动汽车,汽车一溜烟开了出去,留下李香玉继续坐在院内哭嚎。

    车子开到了大路上,廖志勇看着车内后视镜中的儿子说,“你们早上吃什么?我觉得千层油糕、虾仁煮干丝、水晶蒸饺、虾籽馄饨、蟹黄汤包、三丁包子、扬州干丝、鸡蛋软饼……都不错,你们只管选自己爱吃的。”

    “我随便吃什么都行,只要跟爹爹(dia dia)在一起,吃什么都高兴。”说着,廖仲春伸手环住胡可凤的肩往怀里带,“只要我们一家四口在一起,不管吃什么都开心。”头靠在廖仲春肩头的胡可凤,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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