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少年

致少年

我们都是每个人生命中最最珍贵的某某，于是我们都珍惜着这相遇的缘分，有时候怨着念着，有时候爱着恨着，无休无止，反复折腾，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都还会想，在那些青春岁月最最真诚，最最纯洁的故事里，我们是否依然扮演着主角，又或者早已烟消云散，成为烟雾，成为泡影。

第一次见到少年时，我15岁，刚进高中，那是又一次重新面对陌生，而那些陌生总让我觉得忧伤又孤独。一个人，即使习惯了独来独往，也不代表他就是真正喜欢独自一人，那些孤独感由心而生，悄无声息又难以捉摸。

他是个高个子，皮肤有点黑，那时候的我总是自以为是的觉得皮肤黑黑的人脏脏的，好像所有的道理都在我这儿，就必须是“一白遮百丑。”后来想想那时候的审美不免还是有些非主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他还挺好的，虽然有那么一点黑。

他很爱笑，有很多朋友，那时候的自己总是装模作样的像个好学生，不去接近不去靠近每一个自己认为不好的人，也因为羡慕他有许多可以交心的朋友而更加讨厌他。那时候的自己很孤独，那么孤独的一个人会害怕看见别人的热闹。

对他有更讨厌的感觉是因为一张告白纸条，上面写着“我喜欢你”，署名是他的座位号。那时候没有人了解我也没有人理解我。我既孤独，又自卑，我把纸条丢进了垃圾桶，我甚至都不敢再看一眼，因为我就是一个胆小鬼。

后来一个学期我都没和他讲过话，第二学期我就被分到了一个更差的班级，因为考试考的很差，那段时间很压抑，因为那样的班级调整对于一个极力想要维持自己三好学生形象的孩子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打击。于是那段时间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到让自己心灰意冷。

高二，我又回到了那个班，一样还是那么 孤独。

有时候在想，好像不管生活是无奈悲伤还是幸运美好，最后兜兜转转都会回到原点，然后再从原点开始重新来过，周而复始……

事实证明，生活果然还是难以捉摸的。我戏剧地成了他的同桌。刚开始我不和他讲话，展现着那个年纪该有的幼稚。后来还是忍不住一个人的孤单加入了他们的谈论，慢慢的我们开始有更多的话可以说，开始互相开彼此的玩笑，互相捉弄互相安慰彼此，会相互讲一些各自的小秘密，也会因为小秘密揣摩彼此的小心思……我没有告诉他，那段时间是我进入高中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刚开始他还总是拿告白的事开玩笑，说他那时候还是个单纯小男生结果就那么被拒绝了，很受伤。我总是笑话他，有哪个男生会把自己的风流往事挂在嘴边，又有谁会相信你是个纯情小男生呐。他不以为意，在练字本上写了一排“稻草，我喜欢你”，还署上了他的名字，说是要传给全班同学看，要让大家都知道。其实，他就是个幼稚鬼，我也是个幼稚鬼。我趴在桌子上假装哭起来。他急忙拿回那张纸条说交给我保管，我看看纸条，又看看他，然后真的哭了。他问我为什么还哭，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后来他没有再拿这件事开过玩笑，或许是觉得我开不起玩笑，也或许是别的，我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毕竟过去了，就永远不可能重来。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那么讨厌他了，即使他还是那么黑。我问他是不是从小就这么黑，他故作不耐烦地把脸别到一边，我又问他是不是从小就这么"猥琐"，然后把手握成拳头狠狠地敲到他微驼的背上，他瞬间直起背。每次这个时候我都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笑很久，笑到自己都觉得累了，然后趴到桌上休息。他也不会闲着，趁我不注意就挠我痒痒肉，然后我也瞬间直起腰，看着他在那儿捧腹大笑就气不打一处来，然后追着他满教室跑，结果累个半死也抓不到他。后来有人说，那是看见过我最活泼，最开心的时候。我悄悄把记忆拉回那个时候，不自觉笑了起来，那时候的自己的却很活泼。

好像因为有他，就没有那么孤单了。也开始喜欢上和他谈天说地，他总喜欢和我讲他所谓的秘密，喜欢谁讨厌谁，最好的朋友，最向往的生活……当然还有他脑子里的一颗肿瘤。他说他脑子里有颗肿瘤，苦笑着对我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我看着他一脸认真样，突然鼻子一酸，原来生命的消失是这么理所当然。因为这颗肿瘤我难过了好久，好几节课没有和他讲话，他反过来安慰我，“放心吧 ，暂时死不了的。”我笑笑，摸着他的头说，“我只是在想，难怪你会那么傻。”然后，我们都笑了，就像早春的太阳洒下的阳光那么温暖。

他有时候会像一个忧郁的诗人，坐在那儿，孤独的沉思。我总觉得那时候的他像是另一个我，和我一样孤独。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像他那样的人也会孤独吗？我没有问他那时候都在想什么，因为，一个人心里真正的秘密不会轻易告诉任何人。他喜欢在那时候写些东西，有时候是日记，有时候是他编织的小故事。他写过很多小故事，那些小故事里有他自己，也有好多人，他把自己叫做少年，我也叫他少年。

后来我们没有再续写同桌的日子，他有了新的可以诉说小秘密的同桌，那是一个可爱的女生，以前听他说过，他喜欢头上扎着蝴蝶结的可爱的女生。她就是个扎着蝴蝶结的可爱女生。有时候我偷偷转过头去看他，总能看见他笑得很温暖，我总是会在那时候猜测他在给她讲他的哪个秘密，她也知道他的那颗肿瘤吗。他偶尔也经过我的桌子，和我说说话，或者趁我不注意挠我的痒痒肉，我像以前一样追着他跑，好像还像从前一样。

时间就那么悄悄地走着，最后停留在了高考那天。我已经记不清进入考场的情形了，只记得我笑着考完了所有科目，总觉得从那天以后再也不用对着无聊的数学题发呆，再也不用把历史书翻来覆去背个千十百遍，也再也不用忍受地理老师狂喷的口水……谁知道当梦想照进现实是那么鲜血淋漓的灼烧，我考的并不理想，在家里郁闷了一个多月，一边感慨着我人生的新纪元就此搁浅，一边回到学校复读。

在那段复读的日子里，我痛苦，也快乐着。虽然依然是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习题和试卷，背不完的语文和历史，但我总觉得自己可以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事实也的确如此，我不一样了，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却总是感觉有了新的面目。

在"高四"，我认识了一个新的同桌，她是个坐在阳光透过的玻璃窗边有种青春杂志主角既视感的女生。我和她正如我和少年一样，后来都曾无话不谈。

其实我们从高二开始就是同班同学，但我们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我总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两年都没有擦出的火花，偏偏就在那么一瞬间就彻底炸裂了呢，后来想想，这好像就是命运会给出的安排，安排我在那一刻会重新认识一个一辈子的朋友。

她叫阿想。阿想也认识少年，她总是给我讲起那些我不知道的少年的往事。慢慢地把我拉回了和少年做同桌的日子。在那段我原本以为会重新开始的日子里，我很想念少年……

那时候总有种错觉，他再也不会出现了，我们也再也不会再见了，就像生离死别，又或者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错觉就是错觉，少年在放假的时候回来了一次。我正坐在座位上发呆，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看着他，惊讶地忘了说话，许久之后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埋下头，最后什么也没说。他尴尬的朝我笑笑，然后走了。后来我总是回想起那个画面，我们陌生的对视，然后他尴尬的走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说不出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离开那间教室的时候我连头都不敢抬。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在逃避。后来我才知道，那原来是喜欢。

知道那是喜欢以后我惊慌失措，我每天毫无预兆地想起他，到后来无时无刻不想起他。我想他趴在课桌上熟睡的模样，想他认真时挺直的腰背，想他毅然决然时坚定的背影，想他最后一次对我尴尬的一笑……那段日子我像个做错事怕被妈妈发现的孩子一样错乱不堪。后来我还是忍无可忍把这个秘密告诉了阿想。

阿想没有惊讶，像个早已知道实情的预言家似的对我会心一笑，说，“我就知道你也是喜欢他的，他真的很好。”我不知道他到底好不好，我只知道我像发疯了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记忆里有他的每一个瞬间，一遍又一遍……

后来，就没什么后来了。

我主动告白了，那是在来到大学校园的第二天，那时候，我们相距2000公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在那时候告白，也几乎忘了说了些什么，我只知道，一切没来由的冲动之前都曾有过无止境的挣扎。

我是发消息告诉他的，写了一长串自以为可以感动任何人的文字，然后心如刀绞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只是，在我盯着屏幕挣扎着等了很久之后，他只说了一句“那是我的荣幸。”我很无奈，很郁闷，也很难过，一个男生对向他表白的女生说那是他的荣幸是什么意思呢，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于是我咄咄逼人下去，我问他，“你喜欢我吗？又或者你真正喜欢过我吗？”我并不知道这样的拷问会给对方带来多大的压力，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了答案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伤害。虽然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不喜欢还是喜欢过呢，但时间渐渐让我心领神会，我其实并不适合这样的任性与执着。

他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在一起呢？”“因为喜欢！也因为安全感！”我愤愤回答。他笑了笑，"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有安全感……可是总有一天喜欢会变成不喜欢，安全感也会消失的，那时候我们还会在一起吗?”我突然无言以对，也恍然大悟，他拒绝我了。在这种时候，只要说的不是"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之类的话，都应该是拒绝的托辞了吧。我到嘴边的"，会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回答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在这样的情境下，我显得幼稚又可笑。突然明白，我们或许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却成为不了恋人了。我也不知道原因，是因为不适合，还是因为不喜欢，还是单纯的只是像我当初拒绝他一样给我一个完美的回击……

后来，我删掉了他的电话号码，但并不是想要决绝地一刀两断，只是怕自己会无休止的想念那串数字背后的那个人，怕自己会任性地按下拨号键，结果换来的是尴尬的无话可说。我其实幻想过无数种故事的结局，有最后幸福的在一起的，也有从此不再联系的，我以为我和他的结局毫无疑问是属于后者了，但好像也并不是如此。

可能过了几个月吧，他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我并没有忘记他，但也没有从前那么想念了。我们平淡的聊了聊天，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开彼此的玩笑。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的却更适合成为朋友。即使我对他还念念不忘又能怎样呢，结局就是这样了，我们不会在一起，也不会因此成为陌生人，又或许我们真的会成为彼此永远也不会丢失的朋友也说不定呐，毕竟我们的未来还是应该我们自己去奋斗去实现去误打误撞的。

我还是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或者说，他有没有喜欢过我，唯一知道的是，过去的故事，该结束就结束了，他不再是从前的少年，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了，但即使分道扬镳，也应该会相互惦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