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难免路过悲伤
在那一段路程中,天空总是暗淡的
风扬起来的是催泪的瓦斯,
眼泪就那么坠着,在心底烙出一个个似有还无的印痕
透过眼泪看到的是过往的倒影
那些印痕顽固的不肯结痂,让你从此不敢触碰
那天小溪哭了好久,怎么劝都止不住,直到眼睛哭肿成了核桃。
一个人悲伤淤积得太多,一旦出现一个裂缝,就毫无办法阻拦,只能任其宣泄。
终于,小溪哭累了,秋子把小溪扶到床上。由于哭得太伤神,小溪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干。
秋子看小溪睡着了,怕打扰到她,便想去沙发上坐着。但未等起身就发现小溪的手仍是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子,那种力度就像要沉在沼泽中的人拽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
小溪太疲倦了,她需要休息,但在她的梦中却还是透着恐惧,这种恐惧让她只有拽紧身边的人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秋子不敢弄醒小溪,就只好在一旁坐着,看着小溪在睡梦中依然紧锁的眉头。
小溪太累了,这种累不光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从进入新一年的那一秒开始,小溪的心就一直没松下来过。不停歇地忍受着一幕接着一幕的悲剧冲击,这其实早已超出了小溪的心理承受能力。可小溪没有办法,她没有办法再以一个孩子的身份去旁观这一切,她只能不断地告诫自己已经长大,长大到不但要学会承担一些悲剧,更要学会去处理甚至挽救一些悲剧。
可这个长大的周期太短了,短到人还没意识就已经伴着和过往撕扯割裂般的痛,由一个孩子成了大人。
小溪还未曾想春天该许以什么希望,却愕然发现周遭已然倒回了冬。
秋子也仿佛重新认识了小溪,小溪不再只是那个风风火火,开朗明媚的姑娘了。小溪变得沉默郁结,但这沉默郁结中却又透着坚强,裹着悲戚的坚强。
秋子想起今天小溪对他有些冷淡的态度,或许就是这些复杂的心理状态杂糅在一起而导致的吧。
小溪后来也向秋子说起过那天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是因为那些天,小溪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软弱,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软弱了。姥姥的离世、姥爷的病倒,让她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迷失感紧紧裹挟着,这让她不敢拆下这份硬生生摞磊起来的坚强。
小溪不敢软弱,她知道自己一旦软弱,那种石破天惊的悲痛就会一股脑地席卷而来。所以她刚看到秋子的时候,小溪反复地告诉自己要保持这种自以为的坚强的状态,她不能再单纯地去依靠别人。她怕自己一旦有了去依靠秋子的想法,自己好不容易铸造的坚强就会轻易坍塌。
她不敢轻易拆掉这层自己裹上的茧,一旦拆除,她害怕自己将会满身伤痕地就暴露在悲痛的空气中,这将让她难以承受。
小溪在秋子身旁忍了一天,但还是没能抵挡住情绪的决堤。终于在看到漫天大雪纷飞的夜空里,烟花炸裂的那一刻忍不下去了,自己强撑着的那份坚强在那一刻荡然无存,悲伤就像浪潮般不停地席卷在小溪的心上,泪水就那样恣意地向外倾泻。
其实那时与其说是小溪哭累了睡了过去,不如说是被压抑了多天的悲伤给击晕了过去。秋子特别希望小溪能在睡梦里觅得一丝安宁,但想来悲伤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失去防备的人,否则小溪又怎会连梦中的面容都显得如此伤感。
过了些时候,由于要给姥爷去翻身,秋子不得已只能掰开小溪的手。睡梦里的小溪皱了下眉,接着双手抱紧了自己,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保护一样,就那么蜷缩着。秋子给姥爷翻了身,看到小溪蜷缩在床边,他怕小溪突然醒来找不到自己,便就直接坐在了床下。
秋子就这样坐了很久,直到午夜,才朦朦胧胧地睡着。
时间很快地来到了三、四点钟,这应该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吧。这时小溪醒了过来,因为她要给姥爷翻身,别看才短短的几天时间,但这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小溪醒来后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地上靠着床边睡着的秋子。睡着的秋子眉头紧紧地皱着,不知道是不是他梦里的小溪仍是在他的怀里痛哭。
小溪下床的瞬间惊醒了秋子。秋子回过头,两人四目相对,突然都有些想笑,因为两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满是血丝。但却都只是干干地咧了下嘴,因为突然都为对方感到了心疼,后来又开始有些伤感。
两人短暂地交流完这有些复杂的眼神后,便开始忙碌起来,给姥爷翻身、按摩,然后去打来热水,给姥爷擦了身子。忙活完这些后,休息了一阵子,两人便分别去洗漱,这时终于也都恢复了些精神,不像刚起来时那样狼狈不堪。
天亮了,护工大姐来了后,两人这才出去吃些早饭。
来到大街上,道路两旁都还是未来得及清扫的烟花和爆竹燃放后所留下的残骸。一场热闹的狂欢后似乎总要遗留下些许狼藉来证明这场狂欢是有多喧嚣。
这些残骸半掩在昨夜的大雪下,看上去比往常似乎多了些凄凉,却又在某种程度上让人厌恶。狂欢并不是让所有人都能尽情享乐其间,也总会让一些人忍受着难言的刺激,勾起新伤旧怨。
秋子牵着小溪匆匆路过,来到过节也未休息的早餐铺里,依旧是点了些粥和包子,只不过哭过之后的小溪,许是能量消耗尽了,终是肯多吃些东西了。
在这之后的两天里,秋子和小溪就一直守在医院里,守在小溪姥爷的病床边。小溪的姥爷还是一直昏睡着,偶尔醒过来,却也是十分的不清醒。每次姥爷醒过来后,小溪都陪在姥爷的身边,顺着姥爷不知何时的记忆陪姥爷胡乱地说着话。
每次聊完天姥爷再睡过去,小溪就偷偷地抹眼泪。秋子知道,每一次与姥爷的聊天,小溪都怕这是最后一次的对话。每一次姥爷再睡过去,小溪都怕姥爷就此再也不醒。这种恐惧纠缠着小溪,越绕越紧,勒得小溪心力交瘁。
两天在不停地忙碌中很快也便过去了,隔天小溪的小姨就要回来了,届时秋子也就不能再如此地陪着小溪了。秋子很好奇,为什么提起小姨,小溪的父亲和小溪都有种避之不及的感觉。向小溪问起,小溪就说那是上一代人的恩怨,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潦草地听姥姥念叨过当年小溪的小姨十分反对小溪父母在一起,所以一直对小溪的父亲都很刻薄,一见面总是不愉快。好像小溪母亲的过世也与此事有着丝丝络络的关系,以至于怨气就愈加深了,也牵扯着对小溪也很刻薄,总是没有好脸色。所以父女两人对这个小姨总是能避则避。
看来这场恩怨由来已久,甚至开端可以追溯到小溪出生以前,看来除了当事人很难有人知其所以然了。
可谁知,随之而来的一件事,却好像给这段尘封已久的历史撬开了一道缝。
当天下午,照常是秋子在旁协助护工大姐照看着姥爷,帮姥爷擦擦身子,避免褥疮。忙活了一上午的小溪则在一旁小憩一会儿。可就在给姥爷翻身的时候,姥爷突然醒了过来。秋子和往常一样,看见姥爷醒来,便马上叫起小溪。但这次不一样的是姥爷醒来后情绪有些激动,小溪来到姥爷身边,姥爷又把小溪当成了小溪的母亲,颤抖着拽住小溪的手。
“见止啊,都是我们的错,你不能这么作自己啊。娃没了可以再想办法,可你要是没了,什么就都没了。你这是逼疯了自己,也逼疯了我和你妈啊。”
姥爷越说越激动,小溪怎么都稳定不下来姥爷的情绪,监控仪上,心率和血压都开始快速升高,秋子赶紧跑出去叫了医生。医生来了后做了紧急的一些处理,用了些镇静剂,这才终于让姥爷稳定了下来,又昏睡了过去。秋子搂着小溪站在一旁,秋子明显的可以感觉到小溪在不停地发抖。
小溪太恐惧这种感觉了,真的怕姥爷就此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小溪紧绷的神经才舒缓下来。情绪平稳后,小溪突然回想起姥爷刚才所说的话,这让小溪感到很疑惑,姥爷口中的见止就是自己的母亲,姥爷说母亲的娃没了,可自己是独生子啊,也没听说之前还有过其他孩子。而且听姥爷的话语里,自己的母亲可能还有了精神方面的问题,甚至于一度要寻死。可这完全不是家里人口中母亲的样子,而且虽然母亲过世时自己还没记事,但多少有些印象,母亲是很温柔的。
但是姥爷偶尔醒来后记得的那些事,都是这个家很关键的记忆点,应该也是不会错,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想来这个答案只能在小溪父亲那里寻找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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