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原创,文责自负,转载请注明出处。我爸爸的大哥,当年在我们这那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不单单是因为他是村支书,还有他为人豪爽,能喝酒。
我爸爸的大哥,就是我大爷。我们那里比爸爸大的兄弟就叫大爷,我爸还有个二哥,那就是我二大爷,是真的我二大爷,但这不重要。
我的记忆里我大爷始终是藏蓝色中山装,笔挺干净,黑色的系带皮鞋一尘不染,头发闪闪发亮,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打了头油,一次去他家还给我打了一点,我乱蓬蓬的头发一下就变得服服帖帖的了,对于年幼的来说太神奇了!那头油有一种味道很好闻,但是实在想不起是一种什么味道了。
我大爷挺威严的,村里有谁家里打架了闹矛盾了,他就去帮着调节,我是分不清谁对谁错的,我想我大爷可能也分不清楚,因为他去了就是对那家里的人一顿骂,骂完一个再骂另一个,问题就解决了。无论多凶的男人多蛮不讲理的女人在我大爷的训斥下,都像霜打的茄子。我甚至想如果我装出愤怒的样子训斥别人他们可能也会很怕很怕的吧,不过我没试过。
我大爷家与我家比邻,中间的墙也比较矮,所以有啥事他一摆手我这面就看到了,有时候是让我帮他干点力所能及的活,有时候是叫我去吃好吃的,我印象里他家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麦乳精、油茶面、各种糕点,苹果、桃子,现在想起来很多好吃的第一次吃都是在他家里吃的。有一次他还叫我去陪他喝酒,我跑过去跟他进屋看到炕上放着方桌,桌上有个大茶缸子里面放了一个白色瓷的小酒壶,茶缸子里有热水,用来温酒,小酒壶冒着热气,散发着酒的香气。桌子中间是一托盘刚出锅的油知了(油梭子)香气扑鼻,还有一碟花生米。我大爷拖鞋上炕自己倒酒,我就斜坐在炕沿上。我不习惯盘腿坐下,在家我也盘不下去。我那时就想脱鞋后闻着脚臭味吃饭真是难以忍受,那时候的农村无论大人小孩没有人脚是不臭的。我大爷的脚不臭,至少正常距离闻不到,深蓝色袜子也甚是干净,不像我们,袜子脱下来都能看到泥巴。我妈说是因为我大爷什么活也不干的缘故。我大爷叫我大娘给我拿筷子拿碗问我:“红义,你陪大爷喝点酒吧”。“我妈不让我喝酒,说小孩子不能喝酒,会变傻的”,我现在也觉得我妈说的有道理。我大爷就笑,顺手就给我倒了一酒盅,我用舌头舔了一下,我撇撇嘴“辣的,太辣了”。我就想不明白闻的时候那么香,到嘴里就辣了呢!我大爷的笑声更大了“侄小子可以喝点,酒是好玩意”。花生米好吃,甜的,炸完了放了白糖,油知了也好吃,但是吃多了腻。
我大爷有两个儿子,在八十年代的时候给他们把户口转成非农业户口,在镇里给他们找了工作,给他们娶了媳妇盖了漂亮的房子,所有人都说我大爷这些事安排的不错,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两个儿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争端从某一天开始了,他们相互指责谩骂,持续了很久,我发现我大爷的威严好像不起作用了…… 后来我大爷大娘从老宅里搬了出来,住进了多年没人打理的一套院子里,那户人家没有儿子,跟随女儿去了城里,不回来了。那房间阴暗冷清。
我大爷得了肝病,我妈说他喝酒喝的,他的二儿子带他去县里检查过一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据我了解肝炎一类的病不是啥要命的病,因为我知道很多人都有这病,活的都挺好的。那时候我在县里打工,偶尔回去会去看看他,他的病情却每况愈下,我妈说他们老两口经常吃不上热饭,有时间我妈会去帮他们烧火,偶尔有好吃的就给他们端过去一碗。我最后一次看他是我跟我爱人我们两个,在他昏暗的屋子里,中山装依然笔挺,瘦的不像样子,我问他怎么样,他说不行了除非用白蛋白,那东西太贵了,等着吧,我知道他的意思,没有人会为一个没有用的老人花钱了,我瞬间想起过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要有能力一定带我大爷去大医院看看,可我只是个打工人,自己也是吃上顿没下顿,写到这的事我的眼泪止不住了,我爱人拿出五十块钱塞进他笔挺的中山装上衣兜里,跟他说让孩孩子们给他买点喜欢吃的东西,他笑笑没拒绝。
没过多久家里传来消息说我大爷过世了,最后的日子里我爸一直陪在他身边,我爸说他一直抓着爸爸的手,折腾了三天三夜,我没见过那个场景,所有人心里一定都很难受。他们清点遗物的时候在兜里掏出了一张50元钱,那是我爱人给的。
去殡仪馆办手续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听说是他的恩人,也潸然然泪下,她说她的工作都是我大爷当年帮着安排的。葬礼上很多人,都在议论我大爷的一生,帮过无数的人,喝过无数的酒,走过我们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最后埋在南面的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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