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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东莱博议·卫礼至为铭》

白话《东莱博议·卫礼至为铭》

作者: 不居居居士 | 来源:发表于2024-02-24 08:00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译文】

    天下最能长期保存的就是青铜和石头,话语在一千年前,却传到千年以下的,都是依赖青铜和石头的耐久。但是,青铜有一天会销解,石头有一天会磨灭,这些载体也不是永恒的。那么,世上真有永久不灭——亿万斯年仍然存留的吗?如果有,它是什么呢?答案是:圣贤君子的言论。如今,大家都没有见过商汤的铭盘,却都会说“苟日新”,依赖的是《大学》;大家都没见到周朝的度量衡,却都能说周文王的话,依赖的是周朝的官方记载。这样看来,记录在商汤澡盆的,还不如记录在书本上耐久;记录在周朝度量衡的,还不如周朝史书的稳固。圣贤语录的耐久并不是金石可以比拟的。

    能够依附君子言论的,当然是不朽的。那些传播出来的坏事,最初也只是在人们的议论中,而不是刻在金石上。卫国的礼至做坏事,杀了种族灭了国家,却不知羞耻,把所谓功劳刻在金石之上,为了给后世一个交代。大家都知道礼至的丑恶,刻在金石上的糗事正好遗臭万年了。人们却不懂得礼至的丑恶,即使因为金石而传播开来,却不能因为金石而传播到更远的地方。到今天了,有谁要寻找有关礼至的青铜器吗?有要鼎的吗?有要钟的吗?有要敦的吗?有要铏的吗?这些臭玩意儿,坏就坏了,毁就毁了,烂就烂了,早已化为无有,融入虚空,啥玩意也没有了。载体没了内容就没了,内容没了丑恶也没了。所以,礼至的恶名,不是金石的作用,而是君子的评价。假设他侥幸没被左丘明记载,那么青铜器上的东西消失了,他的恶名也消失了。哪里会到了今天仍然被大家诟病呢?

    一个人被普通人羞辱,睡一宿就忘了,被君子羞辱,千秋万代还保留在那里。君子能够拿笔写下,用嘴说出,即使在环境极端恶劣的地方,就是因为有这个作用啊。遇到伯乐,是驽马劣马的不幸;遇到建筑大师,是臭樗橡树的不幸;遇到左丘明,是礼至的不幸。这样看来,整个卫国人一起嘲笑,还不如左丘明一个字的侮辱性更强。礼至的耻辱,即使是周围人替他羞愧流汗,但是礼至哪里感觉羞耻?想想他把这些糗事到处宣扬的梯子,就知道他不怕君子记录。以羞辱为光荣,他不要脸不知耻啊!这样不值一提的人当然也不值得怪罪。我要怪罪的是,战国、秦、汉以来,带兵打仗的人把不讲信用、尔虞我诈当成有本事,大概都是礼至的同类。不仅仅那些带兵打仗的感觉自己有功劳,就是那些写历史的人也跟着歌颂这些所谓兵法家,记录所谓的丰功伟绩向后代夸耀。

    太过分了,世上的风俗越来越不像话。春秋时期,有一个礼至,大家都认定他是另类的怪物,把他当成个笑话专门记录下来。哪里知道,后来成为礼至一样的人,成千上百数也数不完。又哪里知道,后来拿笔记录这些糗事的,也与礼至是同伙啊。太过分了!人世间的风俗越来越不像话啊!

    《东莱博议·卫礼至为铭》

    物莫寿于金石,言于千载之上,而传于千载之下者,皆托金石以不朽。然金有时而销,石有时而泐,其所托者未必真可恃也。一得其托,不销不泐,视古今如旦暮者,果何物也?曰:君子之论是也。天下不见汤之盘,而能诵日新之铭者,托于大学也;天下不见周之量,而能诵文思之铭者,托于周官也。是则铭托于汤盘者,反不如托于大学之坚;铭托于周量者,反不如托于周官之固。君子之论,其可恃岂金石比耶?

    善托于君子之论固不朽,至于恶播在人品,初不随物而朽。吾是以知礼至之所恶,托于君子之论亦不朽。卫礼至行险侥幸,戕人而灭其国,恬不知耻,反勒其功于铭,以章示后世。人皆以礼至之恶,因金石而遗臭万年也。抑不知礼至之恶,虽因金石而传,不因金石而逺。自今而求礼至之所铭者,鼎耶?钟耶?敦耶?铏耶?而已灭已没,化为飞尘,荡为太虚,无丝发之存矣。物不存则铭不存,铭不存则恶不存。然礼至之所以遗臭者,非金石也,君子之论也。使幸而不为左氏所载,则铭亡而恶亦亡矣,岂至于今日犹为人诋诃而不已耶?见辱于市人,越宿而已忘,见辱于君子,万世而不泯。君子所以笔诛口伐于荜门圭窦之间,而老奸巨猾心丧胆落者,恃此权也。遇伯乐者,驽骀之不幸;遇匠石者,樗栎之不幸;遇左氏者,礼至之不幸。是举卫国之嘲哂,不如左氏一字之辱也。礼至之辱,虽他人为之汗顔泚颡,然至曷尝自以为辱哉?想其显书深刻之时,未必不愿君子之纪録也。以辱为荣,其无愧而不知耻,盖不足多责。吾切怪战国、秦、汉以来,用兵者反覆狙诈,大率皆礼至之比,不特其人自矜其功,而作史者亦从而咨美颂叹之,以夸示来世。甚矣!风俗之日薄也。春秋之时,有一礼至,人固已指为异物,特书之以为笑端,孰知后世为礼至者,将千百而未已耶!又孰知后世执笔而记之者,亦礼至之徒耶?甚矣!风俗之日薄也。

    【附评】

    茅鹿门曰:前一转已不胜淋漓感慨,末再一转,悽悽恻恻,几于哭矣。朱字绿曰:君子之论,金销石泐,而今古不磨,古今之善恶,皆托之以传。说得煜煜有神,文情酣畅,真可爱潜德之幽光,诛奸雄于既死。古人言“三不朽”,立言在立德、立功之后,其轻重次序然也。然予尝谓:德非言不传,无言则无德矣;功非言不著,无言则无功矣。书契未立以前,其德隆、其功高者不知几千万人,而后世无闻焉,言不存也。且也鬼神无纪,则世人不能识其威灵;祖宗不无纪,则子孙不能识其名字。是故德与功在一时,而言垂于万世。言虽处功德之后,而所系反有重焉者。要非有德之言,则以礼至之徒而传礼至之事,文人无行,宜非君子所贵耳,是故立言不可不勉为君子。张明德曰:铭之为言,所以彰功德而垂诸竹帛也。若无功与德,而徒建言以传后世,适足以形其丑态正也。文偕大学、周官以起左氏,用两客作证,光焰赫赫,上烛于天,末幅又深一层,言春秋有礼至,特书之以为笑端,而后之学礼至与记礼至者何昧昧也?感慨作结,烟波无际。

    附:《卫礼至为铭》

    鲁僖公二十四年,卫人将伐邢,礼至曰:“不得其守,国不可得也。我请昆弟仕焉。”乃往,得仕。二十五年,卫人伐邢,二礼从国子巡城,掖以赴外,杀之。正月丙午,卫侯燬灭邢,同姓也。故名。礼至为铭曰:“余掖杀国子,莫余敢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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