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已经不知道发了多少遍的信息,让我删了又删,改了又改,最终还是发了出去:
“邵,你有阿静的信息吗?”
带着牵挂和疑惑,我给高中同学小邵发了信息。
“没有!”
于是我的找寻又一次石沉大海。
我无助地坐在那里,陷入了深深地回忆。
2
我跟阿静最后一次联系还是在去年的教师节,她通过微信给我发了祝福的信息。我依如往常地收取、接纳、回复感谢。
然后我们又回到了彼此忙碌的生活。直到春节的时候我给她发拜年的短信她没回,给她打电话也没接。我还只当她没有看到,或者她可能又去北京化疗了。
于是我一直牵挂着这件事。每每安静下来,总是再去翻看一下微信,再拨一遍电话。前几日我又给她发了信息,还是没回。再打电话,依旧无法接通。
我心里隐隐地担忧,所以又通过家乡的同学小邵打听,但他也不知道。
3
我和她是高中同学,因为我们的名字里都是有一个“静”字,出生在同一年,我大她四个月二十天,而且我们的生日里都含有数字9,因此我们成了要好的朋友。
高中的时候,我是住宿生,她是走读生,她每天回家路过邮局,常常帮我邮寄家信,也帮班里的其他同学寄信,她乐于助人是班级内同学有目共睹的事实。
有一次,学校的广播站需要稿件,我就把她帮助同学寄信的事写成了通讯稿投递到了广播站,她还多次说:“小事一桩,真得不值得一提。”
4
阿静是个直爽的人,课余时间在学校里散步休息,她总是陪着我。她会讲讲她家里发生的事,听听我在学习生活中遇到的困惑,然后给我安慰。她可以把每件事情描述得极详细,一招一式一个动作,都仿佛让你身临其境一般。
放学之后,她跟几个走读的男生一起回家,还常有同学拿这个调侃她,但她都置之不理。她说:“不用解释,越描越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她英语学得极好,字写得也极有力、工整,人也热情,有她同桌的日子,我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晚自习前她要回家吃饭,我总是盼着她早点来,哪一天晚了,我总是要担心很久。
5
高中生活在不知不觉间就结束了。同一年,我们来到了同一座城市的两所大学,她读金融,我读财会。周末,我们常常相约着一起玩。
还记得有一次在她宿舍,听她讲“被子”的事情。她说刚到A市上学,有一天,有人敲宿舍的门,问她:“要被子吗?”她说:“不要,不要,我们都发了,你看。”她还指了指床上说:“我们每人都有,不需要再买了。”卖焙子的阿姨说:“不是,不是,我这个焙子是是吃的焙子,不是你那个盖的被子。你看,我这里有甜的,有咸的,你要不要尝尝。”她这才知道弄错了, 索性买了几个焙子尝尝,味道居然还不错。
于是我总是想起高中的那段日子,她也常这样给我们讲有趣的事情,直笑的我们前仰后合,肚子痛。
6
大学毕业后,阿静去了天津做了报关员,工作稳定。她很要强,上进,工作很出色。
只是在婚姻上一直未见脱单。聊天的时候她也经常被我催婚。但是她说,可能缘份不到吧,所以一直拖到年龄大了,条件不好的不想接触,条件好的又不喜欢咱,那还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的。
我说,那有合适的也别错过了,毕竟两个人还能互相照顾,孤单了,生病了,还有个陪着说话的人。她说她会留意的,然后总要感谢我一番。
7
我又想起《人世间》里的周志刚的那句话:全家五口人再能凑到一块儿......难了!想想我跟阿静,从1999年分开,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还好通讯发达了,大家都互相保留了联系方式。后来有了微信,能语音,能通话,还能视频,所以距离再远,也还能听到对方的声音,看到对方的样子,了解对方的生活,节日里也能收到对方的祝福。
所以每年的六月二十九,我都想着给阿静送上生日祝福。也就是去年,阿静的生日我本是记得的,可是刚好那几天忙,结果过了一天我才在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阿静发了生日许愿的照片。然后我满怀遗憾地给阿静送上了祝福。
很快我就收到了她回的信息:“谢谢你一直记得我的生日,收到你的祝福我很开心。我都没想到我还能过上43岁生日。”
她的话吓到我了,我忙问怎么了。
她说她得了胰腺癌,已经两年没有上班了,一直在治病。那期间妈妈和弟弟一直在天津照顾她。
我焦虑地问她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她说你不用担心,现在已经好多了,我都熬过来了,放心吧。
她又说,前段时间我妈妈又查出了乳腺癌,所以我弟弟去照顾我妈了。现在我妈做完手术回家了,但是我弟弟得跟着我妈,帮她做饭,复查。
所以,现在她的定期化疗就自己去北京。后来因为疫情的原因,为了节约时间,避免麻烦,她就在北京租了房子,独自在北京治疗。
从那以后,我会比平时更关注阿静的朋友圈,每天只要看到她发朋友圈,我都会很开心,因为我知道她在。
8
去年的九月份,我调动工作时,曾连续在朋友圈转发了我写的三篇文章,阿静看到了,还专门给我回复微信,她说我是一位负责任的好老师,所以无论是学校、学生还是家长都非常喜欢我。
特别喜欢她长篇的微信留言,都是鼓励,全是赞誉,尽是支持!
9
去年教师节到了,我一如既往地收到了阿静的祝福。
虽然不在身边,可是祝福在,我总是反复地多读几遍,欣喜在,感动也在!
10
“滴,滴,滴”,微信提示音响了。
打开锁屏,我欣喜若狂。
我哆哆嗦嗦点了进去。
“实在不好意思,我这段时间一直陪我妈妈治疗,但是,你知道,老年人毕竟身体情况不如从前。最终还是走了!”
“但是,你知道吗?我的病情稳定了,医生说我又创造了奇迹,我现在基本不化疗了,定期去检查就行!”
“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又能正常生活了!我愿意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你!”
“你最近都好吧?工作顺利吧?见面是奢求,但是祝福从来不缺席。不是在这里,就是在心里!”
阿静一如既往地写了长长的一串文字给我。读完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那是喜悦的泪水,那条信息也打消了我一直以来的顾虑,我真开心啊!
捧着看了一遍又一遍,眼前浮现着阿静给我讲笑话的样子。仿佛自己又回到了20年前!
于是,我要点开九宫格拼音输入法,给阿静回信息。
可是,我怎么点都点不动,手好像有千斤重,怎么回事呢?我急得用力甩自己的手,可我就是甩也甩不动……
“妈妈,妈妈”女儿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还在床上躺着,手里什么也没有。
“妈妈,你做噩梦了?”女儿歪着头问我。
“嗯,是啊,”我回应女儿,可脑海里还清晰地印着阿静发来的信息!
11
……
光阴的脚步轻柔漫过崇山,漫过峻岭,漫过河流,漫过湖泊,漫过樱花树的树尖,在紫藤上奔跑,于玉兰上短暂停留,便已是杨花榆荚满天雪飞了。
小巷里一个女孩骑着自行车,开心地和同学高谈阔论,我分明听见她说:我赢了,我赢了。
那声音听起来和阿静的一般无二。
于是,我追了出去,追了很远很远后,我不由地笑了。
“我赢了,我赢了”,我重复着阿静的话。彼时,我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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