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一丝风路过草原,爱上了一粒饱满的草籽。这个季节的风总有点霸道,纤小的草籽被风蛮横一裹,便脱离枝叶,随风离开了故土。
风儿裹挟着草籽一路狂飙,直奔一片浩瀚而苍凉的荒漠戈壁。草籽的身体随风翻滚,最终在沙石的磨砺中昏死过去,而风弃她而去。
醒过来的草籽,放眼四处,只见漫漫黄沙戈壁,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归宿?记得妈妈告诉过她,世间很多阴差阳错都是命运的安排,要学会认命,她便安静地躺进了大地的怀抱。
大地对草籽是一见钟情,深深爱上了这粒坚强而楚楚可怜的浑身带点刺的小东西,他把她搂在怀中,轻轻的一层层的把细沙铺盖在草籽身上,生怕惊扰了她的美梦。
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他聚敛温度,大雪纷飞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把雪花收集在她的身边。
小草籽经过了一冬的历练,苏醒了。透过泥土的缝隙,分明感受到了一丝柔和的光芒,温暖而惬意,她的身体似乎瞬间被注入一股强大的力量,有种破土而出的欲望。
春风路过,一次、两次轻轻吹拂……偶然也会疯狂地卷起一阵一阵的泥土,想要推开泥土的身体,卷走草籽。大地紧紧把小草籽楼在怀中。虽然他对迟迟不肯降临的雨水望眼欲穿,但他不会轻易放弃对小草籽的那份挚爱。
强烈的阳光溢满大地,他多么希望能来场酣畅淋漓的春雨啊!那样生命就会充满激情和希望,小草籽就会安然的留在自己的身边,不用再去流浪。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早春的天气依然寒冷,他看到小草籽的肌肤裸露在晨风中瑟瑟发抖,他的心有些疼。他用细沙覆盖住小草籽的身体,把她安放在了向阳的一块凹地里,可以更多的收集雨水,也可以躲过狂风肆虐。
大地知道如果没有水分的滋养,小草籽会带着希望死去,抑或被风带走……
她极度虚弱。夜幕下他们相拥而眠。天空的星星躲了起来,忽然,大地感到点点滴滴的温润在粘合着他已散落的身体……
及时的一场春雨拯救了他们。大地爱怜的把小草籽紧捂在胸口,借助阳光的能量和雨水的滋润,小草籽的爱在刹那间膨胀开来。她心中有个奇怪的欲望在雀跃,汩汩温情奔腾而来,她感动的瞬间亦舒展开了僵硬一冬的身体。
不几日,小草儿纤细娇嫩的根须伸了出来,伸进了大地的心脏。颤巍巍地推开浮沙,伸出了微黄的小脑袋,看到了,看到天空好蓝,云朵真白。
又几日,草儿长高了一点点,她环顾四周却没发现自己的同伴,只见远处几棵腐朽掉的老草根呆立着。她疑惑的看了看大地,又伸长脖子看了看身后,视线却被一垄土堆阻挡。
夜很凉,但依偎着大地的胸膛,草儿塌实的睡了。翌日,她发现自己又丰韵了一点,虽然羸弱,却有了想开花结果的念头。
一天天过去,草儿越来越寂寞。因为大地为了供给她充足的水分和养料,需要不停的搜集被风儿雨儿带来的每个瞬间,所以根本无暇顾及她的感受。
草儿这天夜里梦到了很多草儿,他们手牵着手在寒风中高歌、谈笑、旋舞,她的心在那一刻是多么幸福和欢快啊!
春天很快过去了。草儿的内心却总有种莫名的伤感和孤独,虽然依旧认命。
她习惯了寂寞,偶然随风轻轻摇摆着身体,风儿传递着四面八方的消息。听说这段日子很多地方雨水不够,有不少草儿都死去了,偌大的一片荒漠中,唯他仅为她,—棵弱小的草儿奋斗着,她知足了。
草儿感激的看了看一心守护着自己的大地,股股温暖涌入了心头,他日益憔悴的面孔,为了她废寝忘食、夜不能眠的收敛着哪怕一点点水分。也许真是命里注定吧,被他爱上了,爱的这么深,还有什么理由要选择离开呢?
夏天到了,雨水更少了,热浪滚滚扑来。草儿干裂的嘴唇渗出了血,她把血水滴在蓓蕾上,安静的一动不动,生怕一个动静会蒸发了更多的水分,她明白稀薄的水源在挑衅着自己的生命极限。
金灿灿的又一黎明。草儿竟然绽开了一朵小小的黄色花骨朵儿,她幸福而甜蜜的笑了,大地憨厚深情的看了一眼她和她的小花,沉沉的睡去了。
好多天了,荒漠中的朝阳落日灿烂的面孔让他俩更加无奈。花瓣已在干涸中凋零,他们日夜相依相偎,祈祷着快快降雨,此时的她已是大腹便便。
戈壁上偶然淅淅沥沥的雨水,勉强让她度过了一段又一段艰难的日子。
又到秋天了,草儿孱弱的身体上结满了细密的小果实,虽然很瘦很小的草籽,但她却感受到了生命延续的幸福。
大地明白草儿是竭尽生命的全部力量顽强存活下来的,她的根须和大地紧紧相连,生命也在秋风中逐渐走向了枯黄,但她始终满足的笑着说,如果来年的雨水充足,还会重来和他恩爱相守,再过一辈子……
来年,荒漠的春天,竟然晃动着无数小小嫩嫩的绿色小脑袋,嬉笑打闹,妖娆无比!连续多年,风调雨顺,他们已是儿孙绕膝,安享天伦之乐。
蔓延的绿形成了一片小小的绿地,给远行的人们带来了无数惊叹和希望,更多的是对爱的虔诚。
写于2008年9月16日/流沙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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