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的过年了
三日之约已定,陆嘏不便逗留于此,便和阿元返回陆府。这日清晨,二伯陆玩那贪玩的六岁的儿子始儿——即后世陆氏族长陆始,起了个大早,说要来大伯父府邸找他的二哥,陆嘏是陆晔次子,府中仆人多称呼“二郎”。
始儿穿着崭新的棉袄,脖子上挂着一个金璃璎珞项圈,项圈缀饰着长命锁、玉如意,长命锁中间是银麒麟送子图案,锁上錾有“长命富贵”四字,玉如意上刻着寿桃、蝙蝠、金鱼和莲花等吉祥图案。他鞋子、衣服上沾的灰尘,仆人还没抖尽,始儿就径自奔向陆嘏的西房。

陆嘏此时正在西房里摹帖,临摹的是东汉无名氏所撰《乙瑛碑》,《乙瑛碑》是典型的汉隶,有淹留迟涩,用力屈曲,或疾徐顿挫,一波三折之美。清人翁覃溪云:“骨肉匀适,情文流畅,汉隶之最可师法者。” 陆嘏知道这诚非溢美。但其波磔已开唐人庸熟一路,他选此临摹,更是想窥其笔法高古。汉隶已明显由古隶向八分转变的风格,一向被视为醇厚古雅之作。所谓“八分”亦即隶书,这个名称,是到了魏晋以后才出现的。
陆嘏看了许久原帖,用镇纸压着藤角纸两端,拿起那支兔肩紫毫笔,舔了舔墨,写道:“司徒臣雄,司空臣戒。”还未继续落笔,就看见门口一身新衣裳的始儿躬身笑道:“二哥哥,新年吉祥。” 陆嘏只得搁笔,还礼笑道:“始儿,新年好。”
始儿看了看案几,纳闷道:“平常不见二哥哥如此勤快,正月里也摹字。”又赶紧拉着陆嘏的手往庭院走:“摹字有甚趣处,我们去燃爆竹。”燃爆竹?陆嘏心中奇怪,这火药爆竹是宋代才出现,始儿燃的什么爆竹?
只见一个仆人抱着一捆竹子放置在庭院里,另一个仆人用一堆正在燃烧的柴点燃竹子,竹堆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始儿捂着耳朵躲在陆嘏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爆竹。始儿喜笑颜开,拍手问道:“二哥哥,好玩吧,我在家还燃过一个更大更大的爆竹。”
陆嘏哭笑不得,还真是燃爆竹。 听着这与众不同的爆竹声音,陆嘏下意识鼻子嗅了嗅,竟不是千年后那爆竹燃尽后弥留空气的火药味。一千七百多年啊,过年还是一样过,团年驱瘟,晋代与现代并无区别。只是少了些什么,他环顾庭院,又看了看门厅,原来没有贴对联。
陆嘏命阿元取来两块桃木,削成宽三寸,长三尺的长板。他用刚刚《乙瑛碑》习得的汉隶写下一幅对联:“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又让巧匠刻成阴文,用红砂填充装裱,将这两块桃木对联钉在了陆府大门口。这副对联原是后蜀主孟昶令学士辛寅逊所题,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一幅对联。 始儿凑近看了看对联,东敲敲西敲敲,对陆嘏喊道:“二哥哥,这是哪里学来的东西?真喜庆。赶明儿,我也叫爹爹做一个。” 陆嘏笑道:“你二哥哥会的东西多着了,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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