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之间

作者: 在昔 | 来源:发表于2018-12-22 22:43 被阅读6次
    角色之间

    文/在昔

    仿佛幽灵一般,开门的瞬间,走在小区门外的路上,或者在我摁响姐家门铃的时候……一回头,妞妞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这是一只被小区居民的肉骨头喂得已经挑食的流浪狗。白花花的馒头给它,不吃;剩余的饭菜给它,倘若没有半点的肉腥味,还是不吃。从一开始又小又弱,在人们眼里是透明的,到后来一度成为人们争相喂食的“宠儿”,渐渐的,它又变的透明。

    楼下它的水盆不见了。它尾随放学归来的我们,在门口徘徊着不走。实在没有吃的给它。看着它腰间突出的排骨,我斥它:“已经流浪了,还要选择着吃吗?”它当然听不懂,唯唯诺诺地踏进来,赶快的又出去。好像我会把它囚禁起来一样。有时候剩了一些骨头什么的,嫌着收起来麻烦,便一股脑儿地倒进垃圾桶里。可是转念想起妞妞,罪恶感便油然而生:与其这样地扔掉,还不如给它吃了。长此以往,每次吃剩的饭菜里,哪怕是一根骨头,也要给妞妞留着。

    给妞妞吃东西时要防着楼上的熊。熊是宠儿,平日里吃着猪肘子,喝着牛奶;还有一堆的零食以供消遣;没事的时候喜欢独自逛逛菜市场。我常常在去往菜市场的路上看见熊,喊它,抬头漠然地看我一眼,似曾相识,继而面无表情地离开。虽然熊和妞妞一度亲如伴侣,但熊也仅仅是在发情期对妞妞保持着绅士的样子。平日里,妞妞见了熊俯首称臣,毕恭毕敬。有人给妞妞吃的,熊远远地走过来,这时侯,妞妞早已退避三尺,看着熊大朵快颐着原本属于自己的食物,敢怒不敢言,好像一切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一边做着饭,一边看着守候在门口的妞妞。“儿子,去拿块馒头,沾点菜汤来给妞妞。”我喊着刚放下书包的儿子。

    “它不吃……咦,又吃了!它过去闻了闻然后才吃了。”儿子进了屋对我说。

    一块馒头显然不够,儿子又给了一块。楼下它喝水的水盆不见了,儿子盛了一瓢水给它,它却不敢靠前。“可能不渴,快进来写作业吧,别管它了!”我在厨房里正忙碌地挥动着手里的锅铲。儿子这时却急忙说:“妈妈,它渴——它舔掉落在地上的水点呢!”

    我找了一个塑料的长方形盒子,装满了水,让儿子端到楼下,放在妞妞以前固定喝水的地方。

    熊住在四楼,脖子上戴着一个铃铛,在屋里就能听见熊上下楼的铃铛声。我们能听见,妞妞当然也能听见。

    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妞妞和熊在楼下的荒地里玩。上楼关门的瞬间,看见妞妞站在身后。想起还有一个鱼头给它留着,我把鱼头放在一张报纸上,把报纸放在一楼半的平台上。妞妞吃着鱼头,我在一边看着,心里想着:熊可千万别上来。

    最后我还是去了别处。正在忙碌着,听见报纸被撕扯的声音。我连忙去看,报纸不见了,鱼头还有大半,赫然躺在水泥地上。而妞妞,躲在另一边的墙角,站着不动,静静地,仿佛被定住了一样。我此时应该过去把那个鱼头给妞妞收起来。可是我不解为什么妞妞会怕成那样!

    就在我漠然的时候,妞妞突然一个箭步跑到了我的脚前,它屏住呼吸,后退……直到屁股顶在我的腿上。我看到一个硕大的脑袋,紧接着那肥硕的身体从一楼坦然地走了上来,熊一身黄色的皮毛铮亮的,项圈隐藏在脖子上一圈一圈的肉里,铃铛在楼道里回响着。它把鱼头一口叼在了嘴里,慢悠悠地下楼去了。

    时间好像静止了。妞妞还在保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良久!妞妞的脖子开始动了两下,它使劲的朝着楼下张望了一番,确认没有危机,然后抬起前脚迈下一个台阶,轻轻地放下,继而后腿轻轻地抬起,放下……直到走完整个楼梯,都没有一点儿的声音。我惊讶一只狗居然会这样走路,就像人一样,在害怕的事物面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而妞妞,一只狗,把这种捻脚捻手的情景发挥的淋漓尽致。

    它是真的害怕。

    我开始懊恼自己。

    我想起熊走路一派高视阔步的样子。周边的流浪狗不在它的眼里,人,也不在它的眼里。

    妞妞,熊的主人给它起了这样的一个名字。狗如其名,扭扭捏捏,忸怩不安的。它是我见过第二只好脾气的狗。它把小区当成了它的家,有陌生人靠近,它一边叫一边躲,耳朵顺着,尾巴夹着,可还是要叫。

    小区外面有两片空地,冬天蒿子干枯毛躁,常见妞妞和别处跑来的流浪狗在里面玩。它和别的流浪狗在一起,是互相的追逐。若是熊来了,妞妞便夹着尾巴在前面疯跑,熊在后面气昂昂地追。一日路过这里时,看见妞妞把头埋在一个塑料袋里大朵快颐。它的身边还有一条狗,白色,比妞妞还要瘦弱一些。白狗试着往前靠近,妞妞把头从袋子里抬起来,像泼妇骂街那样,龇牙咧嘴狂吠一阵,我仿佛能看见口水从妞妞愤怒的嘴里喷溅而出。就这样,那只白狗怂了。妞妞也不管它,低下头去继续吃。

    小区里虽说有很多狗,家养很多,流浪狗固定的只剩妞妞,有时候会从别的地方跑来一些流浪狗,但它们就像串门一样,只是和妞妞玩一会儿,一晃又都不见了。

    每当小区里的车辆回来,只要是熟悉的,熊和妞妞都会屁颠地跑过来,围绕车子走上一圈,熊便会对着其中的一个车轱辘,抬起后腿,留下它的痕迹。我甚至好几次看见熊在外面玩了一圈,然后跑进楼道,就在一楼的空地上镇定自若地撒尿。楼下的防盗门终日开着,方便熊的进出。前两天我去接孩子,熊的女主人趴在窗户上大声地喊:“熊熊!熊熊!”看见我了,便用河南话说:“门是不是关着呢?把门开一下!”当时我已经出了小区的大门,环顾四周,并未见熊的影子。于是我抬起头对她说:“熊不在楼下,我要去接孩子了,等我回来的时候会把门开着的。”

    有好几回,一开门,我家门口就有一滩水。细看门上也是。熊有时候从家里出来憋不及,就直接方便在了这里。擦了好几回,心里实在郁闷!想起刚搬来时,楼道里臭气熏天。我每天打开楼道的窗户透气,用浸湿的拖布擦洗楼道,并且去超市买了那些带有香味的空气清新剂喷在楼道里,过了许久之后,楼道里渐渐变得干净了。我的行为也影响了我的邻居们,但凡是谁家洗衣服,楼道里便被擦洗的干净透彻。

    就像人们认为教养是建立在高学历之上,同理,家养的猫狗自然懂规矩,流浪猫狗多是桀骜不驯,虽然熊的主人怜悯妞妞,却也会说,嗨!那都是妞妞尿的吧!

    天冷的时候,妞妞就卧在熊的家门口。熊家门前的空地上铺着一个黑色的薄毯。有时候去姐家,在姐家楼道里的一户人家门前,看见妞妞趴在那块和它身形差不多大的脚踏垫上,看见我,很意外很惊喜的样子,然后懒洋洋地起来伸一个懒腰,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去姐家。

    人分善恶,动物一样如此。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门卫房的那个老头记恨起了妞妞。说他是老头,其实并不老,身形健硕,红光满面。老头住的不远,每天下午五六点多上班,他兼职负责打扫我们这两个单元的楼道,以及院子。楼道好几天扫一次,每次扫楼道是在晚上,多是八点多以后。他拿着笤帚和撮子,径直走到顶楼,然后从最高一层往下扫。有一天晚上正坐在屋里陪娃写作业,突然楼道里传来一阵殴打的声音,接着是狗的嚎叫!听见楼上有人开门,问:“咋了?你打它,不怕它咬你吗?……”我打开门,楼上没有了声音,只剩下扫楼道的“扑扑”声。

    接下来的日子里,隔三差五,楼道里就会有这么惊魂一刻,没有人出来,没有人说话。妞妞嚎叫着从楼道里飞奔出去。我突然想到有一天正在给妞妞吃东西,门卫房里响了一声,妞妞闻风丧胆,夹着尾巴迅速而逃。

    最近一次挨打,也才过去两三天。冬天的晚上万籁俱寂,八点过后尤其安静。楼道里突然噼里啪啦,唭里硿咙,接着惨叫声哀嚎着,仿佛静夜里起了一声响雷,让人的头皮一紧,心脏狂跳。

    冬至如约而至。气温陡然下降,上午时分,空中居然飘起了雪花。

    我在屋里包饺子,儿子写写作业,跑过来跟我腻歪一会。一声冲破天的惨叫,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硬物抽打,打破了这片刻的安宁。儿子吓得脸色一变,急忙躲在我的身后,“不怕,妈妈在呢!”我说着话,心脏在胸腔里“突突”地跳个不停,双腿也发起抖来……

    怎么回事?这是白天啊!“肯定又是他在打妞妞呢!”儿子惊魂未定地说。可这是白天啊!才刚想到这里,就听见外面传来笤帚和撮子碰撞的声音。

    “狗日嘞哈怂得很!”熊的主人有一天碰到我时说。

    中午吃饺子时,上四年级的外甥女说:“我们老师说了,要爱护小动物,它们和我们人类一样,都有在地球生存的权利!”

    吃完饭,他们去楼下打球,一会儿又回来了,一个个小脸和双手冻得通红。“妈妈,妞妞喝水的那个盒子不见了!”儿子睁着他的那双大眼睛对我说。

    2018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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