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北海银滩掠影。雁韧摄
凌晨清静，无边的静，无限的静。这时候，人的思路清晰，最适宜于写作。很多有志趣写作的人，这一时段最为活跃，我也是。
很多年前，每当我写到凌晨四点多的时候，五楼那个渔客，就会下来，开了三轮车带链子的锁，锁链被扔在车斗时，叮当一声后，他便悠哉悠哉地骑车出了大院。那响动的声音，持续的时间很短，还不足以影响我书写。
我反而想象着那个姓欧的渔客，为了生活，每天凌晨都是这时候起来，踩着那部残旧的三轮车，一路吱吱嘎嘎，到二运车站去，接了他堂弟从北部湾渔港托运上来的海鲜，拉到市场档口摆好，等待他的妻子，天麻麻亮的时候，就来开卖。
这渔客原本是雷州半岛上一家糖厂的职工。多年前，因为许多农户从单一种植甘蔗，转为多种经营，大量土地流转种植热带水果，诸如香蕉、火龙果、百香果、菠萝、凤梨、木瓜之类。还有些农户，大面积种植番薯、萝卜、辣椒和各种蔬菜，一大车一大车的运给各地的超市销售。这就直接影响了糖厂的压榨原料，榨期缩短，利润减少，也就影响职工的收入。
人总是想让自己的生活，愈来愈美好的。哪有让生活愈过愈差的道理？这老欧，读过书，参过军，退伍后又当过工人，人到中年，自然不甘囿于糖厂那一隅，过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收入相当不稳定的生活。于是，他买断工龄，缴够了将来足以办理退休养老待遇的社保费，便举家进了城。
北部湾海域（局部）。雁韧摄
这老殴，你别瞧他身材高大，壮壮实实的，一脸的黧黑，人却灵活稳重，凡事他都会想清楚了，权衡利弊之后，才会去做。
他决不会象那些“顶崩坎”的青盲牛，遇事不经过脑子，便莽撞而为。一个经过部队严格训练过的人，他的作风，总会比一般的人，要严谨得多。
在举家进城之前，他先到城里的各个市场，象一个侦察兵一般，去观察了解各种货物的流通情况，特别留心货源的来龙去脉，销售时段，价格若干，好销也无？
有一天早上，在县一小南侧的菜市场，经过仔细的观察和打听，他终于发现了商机。
他看到一个卖海鲜的中年人，被那些送孩子上学后顺便买菜的妇人，团团围住。那卖鱼的人，尽管手不停动，口不止言，却稳稳当当，淡淡定定，一边称鱼，一边收钱。也不过一个小时左右，他那一百来斤鲜鱼仔，就卖完了。
他还发现那卖鲜鱼仔的人，准备了一小扎一小扎的香葱和芫荽，谁要是买了他的鲜鱼，都可以随意取一小扎，欢欢喜喜的离开。
看见这种情景，他就想：这个卖鱼的人，不仅很聪明，还精过钢。那么一小扎的鱼汤配料，能值多少钱？可人家认为这个卖鱼的人，为人着想，想得如此周到，这是对人的一种体谅，也就喜欢买他的鱼。
当他主动和那个卖鱼的汉子攀谈时，那汉子也爽快，说他卖的是西海鱼仔，专门供人炖汤喝的，汤味鲜，清而甜。东海那边的鱼，味道就稍差一点。
那汉子还说，每天早上能买上一斤海鱼仔炖汤喝的人，生活已相当不错，那人都是红光满面的。
当然，那汉子说这番话的时候，是1998年左右。而现在，能朝朝买一斤鱼仔炖汤的人家，已经是很普遍的了。也就是说，这老欧夫妇，在这城里卖海鲜至今，已经有廿余年光景。他们从摆摊始，到在市场有了固定的档口。从租房住始，到在城北买地建了私家楼宇。
生活就是这样一步步地变化着的。而我，依然在爬我无声的格子，只是每每写到凌晨四点多钟的时候，再也听不到那鱼客开三轮车锁的声音罢了。
北部湾的鱼类。雁韧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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