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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在这个社交网络化的年代,是否还有人不玩微信。但是,那个曾经睡在我上铺的姐妹,今天刚刚学会发朋友圈。
深夜,因为去参加小五的婚礼,我们在网上三言两语地聊着。估计其他人都睡了,只有我和她在,她喊我:老大。
我心里一颤,赶紧答应。
这个称呼,她喊了我整整四年。以至于毕业四年了,一听到有人喊老大,哪怕在大街上,我都条件反射地答应一声。
大学那会,她最后一个报道,搬着沉重的行李爬到上铺。像只小鸟一样,从此在那安了窝,一睡就是四年。
那时候我经常失眠,晚上翻来覆去,在床上烙大饼。直到发现,她也捧着手机不睡。
黑暗中,抬头望去,幽幽的光映衬着她清瘦的脸,那情景至今让我觉着亲切。看见有人陪着,也能瞬间安心许多,慢慢也就睡着了。
人生多少黑暗难走的路途,能给你一抹光的人,真的少之又少。
她很瘦,一大束马尾甩在脑后,更显得纤弱。饭量却不小,每次吃饭看我挑食,她都鼓着腮帮子,用她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教导我,老大,你要多吃,吃胖了身体好。
在那个以瘦为美的大学时代,她是唯一一个劝我吃胖的。她是实心实意地希望我好。
她很低调,几乎没有脾气。有次,新买的羽绒服送去学校干洗店,结果被洗坏了还不肯赔。大冬天里,看着洗衣店阿姨皲裂的手,她咬着牙不想吱声。
可是,学生更穷。最后,我和朋友拉着她去理论,总算有了了结。
可她又坚强得很。她申请助学贷款上学,有了奖学金第一时间给家里打过去。
两个姐姐工作忙,又在外省,她每天一个电话地照应着父母。我们眼里,她才是家里的大姐。
嘿,睡在我上铺的姐妹2
葱茏的年级总是过得很快。
临近毕业,一宿舍的姐妹,有的去了国外深造,有的去了新疆支教,更多如我,则是选择了最安稳的日子。
最沉默的她,去了上海。
那时的她,租了一个小地方住着,正在一天两份兼职地辛苦奔波,晚上地铁回家都要10点以后。
那时的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安乐窝,柴米油盐诗酒茶,按部就班地过着小日子,舒服惬意。
秋凉以后,一层秋雨一层寒。
一天深夜,她裹在被窝里和我通电话。我倚在宽大的床头,听她的疲惫从那头传来,一直问我:老大你好不好。最后终于忍不住说,一直下雨,被子好潮呢。
我用最快的速度打开手机,给她买了一条厚厚的毛毯寄过去。阴冷的日子,她欢喜地拍照给我看。
她不缺东西,她只是一个人太久了。
我结婚,她下了夜班,又坐了一夜的火车,风尘仆仆地从上海赶来看我。
我欢天喜地地去车站接她,她更瘦了,拉着行李冲我挥手,隔着马路喊我老大。
城市的大风几乎要把她吹走,我一把将她抱过来,摸着那个愈加孱弱的肩膀,我红了眼睛。
终于忍不住劝她回来,灌输着最传统的想法:回来找一份安定的工作,找个好男人嫁了,安安稳稳一辈子也挺好。
女人一辈子图什么。不就是安稳么。
她沉默许久,轻轻说道,我还是喜欢那里的生活,辛苦却也开放。你不知道外滩的夜色有多美。
我只能沉默。我真的不知道。
我更不知道的是,这个瘦弱的身体里,藏着大志气。
嘿,睡在我上铺的姐妹3
如今,她拿着高薪,在上海过得悠游自在,也早已不再是沉默的女孩。
但是,依旧喊我老大。
她说,老大,怎样在朋友圈分享你的文章。
这个平时教外国孩子中文,下了班就备课看书的姑娘,几乎和网络社交绝缘了。
我看她像外星人,她只是腼腆地笑笑。
她告诉我工作多有趣,朋友多热心,生活怎样多姿多彩。隔着听筒,我感受到了她由衷的欢喜。
原来,她活跃在她所在的世界里,只是不喜欢虚拟的热闹。
我不敢笑她的笨拙,在这个平均几分钟就刷一次手机的时代,她的沉静也让我汗颜。
于是我猜,她一定有无数个悠闲的晚上,去外滩吹夜风,看风景。
今夜,隔着千里,我依然能感受到江边清凉的晚风。
而江上的风浪里,也一定藏着最美的霓虹。那里有我的女孩,那个曾经,睡在我上铺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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