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四年的深秋,忽然接到连里的通知,让我和战友曾明祥去师教导队执行通信任务。
我俩立即打好背包携带两部电台,乘坐教导队的吉普车去报到。
原来是教导队炮兵中队,进行结业实弹考核,全中队将开拔到距驻地三十公里远的荒野,进行火炮实弹射击。我们的两部电台,一部留在射击指挥阵地,一部随目标观测员(观察员)到观测点。
我和曾明祥分开了,他去观测点,我则在火炮射击阵地。
一发诡异的炮弹上午十时,射击准备工作完毕后,第一次目标试射开始了。
五门火炮依次射击后,传来了轰隆隆的爆炸声。紧接着传来目标观察员的报告。
我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火炮射击。火炮发射时的声响,震得人全身发颤。我感到耳朵嗡的一声,马上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好在,事先人家告诉我一个防震方法:看到火炮射击时,你千万张开嘴,以便减弱爆音冲击波的强度。这样才不会伤害耳鼓膜……
一发诡异的炮弹每门火炮根据观察员提供的数据,立即进行了射击诸元的调整。
很快,第二轮实弹射击开始了。
当五个炮 位 报 告 射 击 准 备 完 毕后 , 指 挥 员 下 令:“放!”
五门火炮同时开火。不久,爆炸声传来。可过了十多秒后,又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
射击指挥员(教导队长)马上一惊,对我说:“快,询问观察员,怎么回事?”我刚拿起话筒,就传来观察员急促的声音:“报告指挥员,只有一、三、四、五号炮的炮弹命中目标,二号炮的炮弹飞过了目标,在一座山的后面爆炸了!”
“什么?弹着点的距离是多少?”指挥员焦急地问。
“大约越过目标二千多公尺!”观察员说。
“那 爆 炸 的 地 点 在 哪 里?”
“报告,有山隔着,看不到目标。”
教导队长一听,立即慌了。他大声喊道:“快,发动牵引车,去爆炸点!”他回头命令,“射击暂停,大家原地待命!中队 长 ,和 我 马 上走!”说着,他抢先钻进了火炮牵引车。牵引车载着他们急速地向爆炸地驰去。
说来蹊跷,有些意外事件的发生,就是带有巧合性。用俗话所说的,就是:“寸劲儿”和“该着儿”。
在实弹考核的前期,教导队专门考察了几处野外射击场,最后确定了这个十多平方公里内无人烟的区域。
本以为一切都万无一失,就等实弹考核顺利实施了。可偏偏却有一发炮弹多飞出了二千多公尺,而这发诡异的炮弹,俯视着大片荒山野地不去落身,竟砸在了一块苞米地上!
而此时,在苞米地里,有二十多名女社员在扒苞米。地里仅有一位男性,他就是生产队长。
当炮弹呼啸着从天而降时,地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声音。在人们抬头向天上观望时,只见一个黑点迅速冲向地面!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爆炸的气浪,掀起的泥土四周飞溅,而后又噼里啪啦地落回地面!
炮弹落在了苞米地的中间位置。而扒苞米的社员也几乎全在地的中间。
当烟尘飘散过后,受到惊吓的人们,才缓过神来向四周张望,只见站在地头附近的生产队长,正踉踉跄跄地向地中间走来……他走着走着便一头栽倒了——他被弹片击中了!
而在地头不远外扒苞米的一个女孩子,她站在那里,痛苦地在用手捂着脑袋。她是被弹片击中了头部!
这时,社员们才清醒过来。有人大声叫:“不好了,队长他们受伤啦!”
人们纷纷起身,向队长和那个女孩子跑去。
爆炸声惊动了在不远处的牧马人,他听人们的嘈杂喊声,知道出事了。他便骑马朝山那边跑去——他清楚:是山那边在打炮。
教导队长他们乘着牵引车正向爆炸方向急奔呢,迎面正碰上了骑马来前报信的老乡。
教导队长赶到了现场,他二话没说,脱下皮大衣,裹上受伤的生产队长,迅速抬到车上,同时拉上受伤的女孩子。牵引车一路狂奔……
那个生产队长,由于弹片划断颈动脉,失血过多而不治身亡;而女孩子仅被弹片划破了头皮,属于轻伤了。
出了重大的人身伤亡事故,师部立即叫停了教导队的火炮实弹考核,强令进行事故整顿工作,并派来了工作组,来督促教导队全面整顿和调查事故原因。
工作组很快查清:那发多飞了二千公尺的炮弹,是一枚全装药的远程炮弹。而这次火炮实弹考核,教导队所申请调拨的,是半装药的近程炮弹。
可在实弹射击时,为何冒出了一发全装药的远程炮弹呢?
通过进一步排查印证,调查组得知,在实弹射击的前一天,全中队人员把调拨来的每发炮弹,都进行了逐一检查和仔细擦拭,没有发现有异常。
那么,这发全装药炮弹是怎么混进了半装药的炮弹里的呢?对这一问题,工作组也为难了。应该说,这是一起严重的责任事故。师里决定报告上级,让有关专业部门来处理。
对在事故中失去生命的生产队长,部队上付给其家属一笔抚恤金。同时协调当地民政部门,对他的三个子女每年给予生活补助,一直到每人年满十八岁。
这些情况,也是我以后知道的。因为,教导队整顿完毕后,仍继续完成了火炮实弹射击考核工作。
后来我听到了一个有很意思的消息。
那就是:那发炮弹是在苞米地中间爆炸的,可在地中间扒苞米的女社员们,没有受到伤害。而在地头附近的生产队长和那个女孩子,却受到伤害了呢?
原因是,炮弹的落点上正巧没有人员,而炸点周围干活的人们,都坐在苞米铺子上扒苞米,或者是蹲在地上的。飞起的弹片,全部从她们头部的上方飞过的。自然就伤不到她们了。
可在地头旁的生产队长,虽然他离炸点很远,但他却是站立的姿势,飞掠的弹片正好从他头部经过,碰巧一个弹片击中了他的脖颈……而那个在地头附近女孩子,也是属于半站立姿势,因她不愿意坐在地上扒,就半直着身子猫着腰去扒。结果,一枚弹片扫到了她的头皮上……
至于那发炮弹的调查结果如何,也许是部队有关部门的机密。直到我复员时,也没有听到这一后续的消息。
而让我记忆犹新的,却是那位死去的生产队长。
且说那个生产队长口碑不好,做过一些损公肥私的事情,还经常调戏女社员。社员们对他意见很大,却敢怒不敢言。
他死后,社员们便借此编了个顺口溜:“当好干部要低 头 干 ,仰 脖 叉腰 会 挨 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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