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祭

作者: 虬田 | 来源:发表于2020-10-07 23:55 被阅读0次
    家乡三明沙县山间景色

    在我老家,有许多特殊的习俗,比如在农历八月祭拜祖先。简称之“秋祭”吧。

    农历八月的老家已经进入深秋,山野犹如被颜料染过,变得五彩斑斓。此时,我们最喜欢的是那红色、黄色与黑色,因为绿色平常实在是看得多了。

    大自然似乎理解我们视觉疲劳之累,所以在秋天妥帖地邀请来了红、黄、黑等尊贵色调客人,为我们上演一番色彩大戏,犒劳和调节我们的视觉。

    可惜,它们客串一会就走了。

    即便是短暂的客串,红、黄、黑等色也足以起到化平常为神奇的作用,茫茫苍苍的绿色在它们的点缀衬托下,愈发显得生机勃发,欣欣向荣。

    因此,故乡的秋天总是令许多人神往。

    除了欣赏到秋之美,小时候,秋祭的仪轨程式还给我们带来了幸福指数。

    因为,秋祭仪轨程式过后,那些祭品成了我们的美食。其丰盛程度不亚于过年。

    在物质匮乏的小时候,一场秋祭要准备很长时间,有些是在春天里就开始着手了。比如粳米。

    粳米是米馃的主材料。米馃又是秋祭的主要供品。所以,每家每户都会留一块地来种粳稻,春天里播下种子,深秋颗粒归仓,秋祭时刚刚好用作供品。

    粳米成为米馃要经历煮、蒸、舂等工序,操作起来挺费时费力,但好看好吃,辛劳很值得。

    鸡、鸭这些供品则须在夏天就要作准备了,从小苗开始,慢慢地喂大喂肥,秋祭时正好用。

    祖先们沉睡在山间,秋祭的场所自然地在山里。

    家乡山脉的形态如同一条甩出去的绳子,虽不高大,但连绵不断,蜿蜒起伏,穿行其间,忽上忽下,移步换景,我们时徐时疾,时而惹惹绿色的枝条,时而望望火红的枫叶,时而捡捡落下的黄叶,时而摘摘黑色的野果……因而,小时候的秋祭山行胜似秋游,我们毫无疲乏的感觉,只有快乐,总是忍不住要欢声笑语。

    大人们不仅肩上挑着不轻的供品,步履沉重,且因心怀虔诚,一路上默默无语,神情庄重。

    祖先们沉睡之处很分散,有些甚至在外乡或外村,我们祭拜起来要一个山头接一个山头地翻越,一天时间是无法完成的。

    因此,时间上也不作死规定,八月初一至十五都可以举行秋祭的仪轨程式。但初一为主日,此日最为集中,满山都能听到鞭炮声。

    久远的祖先,以家族为单位,轮流坐庄举行秋祭。亲近的祖先,各家自行负责完成。

    我们家的秋祭,都是父亲一手掌执。父亲又是急性子,在初一这天就要把自家的秋祭做完。

    我们小的时候,无能力为父亲分担这些,每次就只是轻松地跟着父亲一起去。等我们长大后,端的是“公家饭碗”,得忙于工作,尤其是农历八月初一这天,很难遇到周末,无法亲临,这项事务自然又都落在父亲身上。

    父亲理解我们的难处,他说,你们工作重要,不要因此分心。只要他有一口气在,就会弄好的。父亲又强调,若是他不在了,我们千万不能忘了祖先,一定要把祭拜延续好,但是时间上可以灵活,不必都赶在初一这天。

    因此,父亲在世的那些年,我都没参与秋祭。

    但秋祭的仪轨程式和父亲的嘱托我却始终牢牢地记在心上,因为小时候看多了父亲的操作,虽然他并没有手把手地教,却早已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而今,物质丰饶,秋祭的准备工作并不需要那么费心费力,短时间内买买买就能搞定。但仪轨程式和心中的那份虔诚始终没变。

    令我心情沉重的是,父亲和母亲成了我秋祭的对象。因此,每次踏行,心头的忧伤挥之不去,已无兴致去欣赏家乡如诗如画的秋景了。

    去秋祭的时候,有时我也带上儿子,就像小时候父亲带我一样。城市长大的儿子,对秋祭毫不排斥,每次二话不说就跟着我走。

    儿子还会帮助锄锄草。

    每次草锄尽后,摆供品、点香、敬酒、烧纸钱、放鞭炮、叩拜。因为周边都是树木,这些仪轨程式过后,还得仔细检查一下火苗,确保熄灭不会死灰复燃、酿成火灾后方可离开。

    我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已深深地印在儿子的脑海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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