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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翻出电影《夜宴》，是冯小刚的早年旧作。到如今《夜宴》早已终席，看客散去亦久。电影究竟说的什么，我已记不清楚，倒是突然想起历史上“夜宴”的正传：《韩熙载夜宴图》。这是五代名家顾闳中的作品，如今收藏在故宫。也有人说真品已佚，故宫藏品乃是摹本的。这倒不重要，因为历史上“夜宴”的“韩熙载真人版”，其可堪回味之处，当在“顾闳中绘画版”之上、更有胜于“冯小刚电影版”。
历史上“夜宴”的主角韩熙载，是五代时期南唐的高官，跟随过南唐三代皇帝。关于南唐，跟镇江还有点关系——话说唐末军阀割据，徐州人李昪流落军中，逐步成长起来，后来做了润州军分区司令，成为润州的一号首长。再后来广陵发生叛乱，李昪趁虚而入占据广陵，从此兴起并在公元937年建立南唐。我们都知道，润州即镇江，广陵即扬州。所以南唐兴起，与镇江颇有渊源。
但李昪立国之时，离“贞观之治”的盛唐灭亡已经三十年，所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历史留给南唐的时间已经不多。等到了李昪的孙子李煜登基，又是二十三年过去，赵匡胤已经成功发动了“陈桥兵变”，强大的北宋已然兴起。而南唐后主李煜，史书说他“喜浮图，为高谈，不恤政事”，虽有“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佳句，但显然政治头脑和领导能力偏弱。
如此朝廷如此帝，身为南唐高官的韩熙载又能如何？于是，原版“夜宴”正式上演：“煜尝以熙载尽忠，能直言，欲用为相，而熙载后房妓妾数十人，多出外舍私侍宾客，煜以此难之……煜叹曰：‘吾终不得熙载为相也。’”这就是《新五代史·南唐世家》记载的原版“夜宴”。而正史所不见的，是传说李煜为了调查韩熙载的私生活，派顾闳中“打入”韩宅、“作画为证”，可惜终究于政事无补，只留下一幅艺术精品。
对韩熙载的解读是见仁见智的。有人说他是生性放浪，李煜不得不放弃；也有人说是李煜吹毛求疵，知贤不用；还有人说他是“北海将家子”，北方人在南方做官，外地人吃亏那是早就注定的。而我以为，历史的真相也许是：韩熙载自知形势不可逆转，于是自我放弃。
但不论如何，韩熙载的一生是值得叹息的。据《新五代史》记载，韩熙载“初与李穀相善……熙载谓穀曰：‘江左用吾为相，当长驱以定中原。’穀曰：‘中国用吾为相，取江南如探囊中物尔。’及周师之征淮也，命穀为将，以取淮南，而熙载不能有所为也。”看来，韩熙载与李穀的关系类似知交，然而一荣一枯的结局却完全不同：领兵打败韩熙载所在之南唐的，正是好友李穀。
俗话说时势造英雄，那是没错。但时势不好，连英雄也得堕落，这其中辛酸又有谁知？想当年，“江左用吾为相，当长驱以定中原”，韩熙载这话何等意气风发。可现实与理想，总是差着一步距离。年轻时一腔热血，到如今只落得佯狂放浪、夜夜笙歌。人生之无奈，远在一卷《韩熙载夜宴图》以外，真令人怀思百遍也无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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