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笔记

天刚蒙蒙亮，妈妈就把我叫起。说趁星期天让我跟她到集市上《卖葱叶》去。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看窗外，一片漆黑，实在太困，又爬炕上赖了一会儿。

忽听爸爸的声音，吓的一时驱散了所有的睡意，边穿衣服边应着，‘’好了好了，我这就起来了。‘’刚准备舀水去洗脸，就又听到妈妈在厨房喊着‘’喝汤了‘’。

等收拾好已是十分钟后了，妈妈接过汤用抱怨的眼神狠狠蹬了我一眼说道，在不快点就别跟着去了。我一听不带我去集市就急了，我连说‘’好了好了，我都吃饱了。‘’妈妈让我装瓶水和馍馍带路上吃，她还在厨房里忙乎着，爸爸看我俩磨蹭着还没走就又催到‘’你们在不走天就亮了，安安(弟弟)醒来也要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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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风，已经不那么的轻柔，有一丝丝凉凉的惬意。村庄也笼罩在一片云烟中，忽然间有了几分仙气，在清晨静默着。

妈妈在门房里取了两大两小笼子和一大一小扁担，（笼子是用茹树条编的，说不上精致，但很有技艺范，每年初冬，爷爷都要去很远的地方割来一捆捆的茹树条，背回来后放院子里还要等揉上几天才可整理编织。

记得有一次很晚了还等不见爷爷回家来，于是我和二姑商量着去找一下爷爷，初冬的夜晚已很冷了，二姑因找出门穿的外衣而惊动了奶奶，不知道当时奶奶怎么突然那么生气，不仅不让我和二姑出门去找还吩咐二姑把门赶紧锁上吃饭不等了。

直到后来某天奶奶在说起时，我才懂她当时的愤怒。说：‘’你爷爷根本不懂的拒绝别人，村里人只要谁开口要，你爷爷都要送，因此还是惹的村里人不高兴，一双手都破成那样了，还不顾命。在说那么冷的天，他一出门到晚饭点还不回来，一家大小都替他操着心了。村里人谁想要让她、他们割来帮忙编就是了。说了多少回你爷爷就是不听，还非得亲自跑去寻找去……‘’奶奶虽嘴上抱怨着，但听得出她还是心疼爷爷才那么气的。

先时把如树叶捋下来，在一一修剪好，把采来的笼盼几天前就做成了弓样，以备后用。在将稍微粗一点点的枝条摆成米字形，然后用修剪好的枝条一圈圈绕起来，等笼底盘做好后在放上笼盼，刚开始一条绕两三圈，随着笼子越编越大，到最后，一跟枝条才绕半圈多，直到米字形的枝条剩不到一半时才结尾，在把所有枝条拧起来编笼口，看着简单实做起来也不易。小时候每当看爷爷编笼子时，我都要嚷着给我编个小笼子，爷爷也就答应了，说等他把大笼子做完后，给家里几个小娃娃每人编一个小笼子等开春了掐苜蓿。）

刚要接过扁担和笼子，妈妈说空笼子她套一起挑就行了，只递给我一个小扁担。

慢跑在左弯右拐的乡间小路上，空气是那么的新鲜，麦田里刚露出的青苗顶着点点露珠，晶莹剔透。一切都纯净的让人心旷神怡，仿佛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水墨画里，弥漫着好闻的青草的味。我们的脚步声，偶尔会惊起一两只野鸡，惊叫着、盘旋着向别处飞去。呵呵对不起，打搅了你们的美梦，我们不是故意的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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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村庄、树木，笼罩在晨曦里，一缕缕轻柔的雾，在缓缓地游离，一切是那么的宁静。

当我们气喘吁吁来到葱地时，小路两旁那叫不上名字的青草早已打湿了我们的衣袖和裤角。突然想到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其三》：里的两句‘’道狭草木长，夕露粘我衣。‘’由此可见，他写此诗时一定跟此刻的我们一样心境。

葱叶上也是大颗大颗晶莹剔透的露珠，看着让人都不忍心触碰。妈妈怕我掐时弄脏葱叶，说让我绑，给我做了个样式就又赶紧掐起了葱叶，我说：‘’绑起来多麻烦啊？不绑不行吗？‘’妈妈说绑了好卖。

不大一会四个笼子全装满了，还剩余几捆妈妈拔了几把地边上的冰草搓成了冰绳挂在了她扁担另一头。

眼看太阳要起床了,羞红了脸还不好意思出来，慢腾腾的在层层云霞的托举下,一点点向山头上蹿,终于露出了那张灿烂的笑脸。

为大地披上缕缕霞光，林萌下，草地里小鸟在清脆歌唱，晶莹的露珠熠熠发光，呼吸着大地的芬芳，领略着大自然的风光;撷一把露珠，轻盈地浮在脸上，感受它的清凉。

我问妈妈：‘’这么大两笼子你能挑起来吗？‘’她没啃声，一弯腰把那担沉甸甸的葱叶挑了起来。我也挑起了自己那一小担。

逢集的地方离我家大约十里路，我跟在妈妈后面，在坑坑洼洼的田间小路上走走停停。

路边是一望无际的田地，这个季节下，田地里剩的大多数是玉米、谷子、洋芋了。棒子挂在玉米杆上，看看就感觉沉甸甸地;成熟了的谷子，金黄金黄地，好似一大片的金子。还有埋在土下的洋芋，挣扎着最后一点力气，可怜巴巴地盼望着主人早点带它回家...

从远处看，就像一幅对比强烈的版画。正当我想得入神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叫声，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邻居家婶婶跟她女儿苗苗，婶婶在苗苗后面听不清在说什么，只瞧见苗苗瞪大着双眼望着山坡下，兴许是妈妈也听到了那声叫声，匆匆跑到我跟前问我怎么呢？我说：‘’不是我，是婶婶她们怎么呢。‘’妈妈说：‘’你在往前走几步放下担子歇一歇，我过去看看。‘’

找了块空地刚放下压的我喘不过气的担子，就听到一阵吵闹声，来不及揉揉酸痛的肩膀，就跑了过去。原来是苗苗扁担一边的担系断了，一笼子苹果连笼一起滚下了山坡，婶婶说着边拿起扁担向苗苗身上抽去，说是慢也是快，来不及推开苗苗，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勇气替苗苗挨下那一扁担。婶婶看是我急忙扔掉手中的扁担扑向我，问我有没有伤到哪里？苗苗在一旁吓的不知所措哭了起来，只有妈妈跟没事人一样站在哪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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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婶从新挑起她那两笼盖着草绿色头巾的苹果，妈妈帮苗苗捡起草丛里看得见的几个苹果，还故意逗苗苗说：‘’我们苗苗眼睛这么漂亮，在哭变肿可就麻烦了...‘’不知道苗苗当时是为我替她挨揍难过还是为滚下坡的笼子和苹果难过，一路抽泣个不停…...

呱呱一阵青蛙的叫声打破了路间乏味的寂静，山腰下这条小河曾听爷爷讲起过：‘’从太爷爷记事起就已经有了，静静地哺育着这里的一切。不知道这条小河的源头在河处。‘’只要不发雷雨就一直清澈见底，能够照出人的影子来，还有那些奇行怪状大小不同的石头有的在河底躺着，有的浮出水面半截，为人们的出行奉献着它小小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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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走了一个多钟头才到达，集市上的人已经不少了，妈妈赶紧找了个树阴凉把担子放下来，把扁担靠在树上，用手扇着凉风。

集市上的人大都眼熟，都是附近村里的，我问妈妈？都来半天了，怎么不见有人来卖啊？妈妈叹口气说道，今天集市上卖葱叶的人比逛集市的人还多，今天恐怕卖不出去了。我说卖不出咋办啊？总不能在担回去吧。而且这么重，在说担回去我们也吃不完啊。妈妈看看我说，别急等会在说。

我取下背后的水瓶递给妈妈，让她先喝口水。抬头时却看到苗苗拿着两个红透了脸的苹果站在我身后，刚伸手要接，妈妈就推我一把说：‘’你还没少吃你婶婶家苹果，大老远担集市还要吃？‘’说着从兜里掏出五毛钱递给我，让我和苗苗中午买‘’冰棍‘’吃。(以示安慰挨揍的心呵呵。)

这时终于有人向我们走来，她还四处观望着卖葱叶的摊主们，走近几步问:‘’这葱叶怎么买？‘’说着她俯下身子抽出几根吃了起来，妈妈说:‘’两毛钱一捆，‘’她点点头说：‘’葱很嫩，不过今天卖葱叶的摊主这么多，你这葱叶卖不上这个价。一毛钱一捆买的话我拿两捆？‘’妈妈摇摇头笑笑不在说话。

等她走后，我自言自语道：‘’一毛就一毛吧，总比不卖好吧。‘’说着不由心里一紧，心疼起妈妈，从家里到地里，在从地里到集市上，足足走了两个多钟头的路，她肩上还挑着那么沉的担子，该多辛苦啊！就为了多争一毛钱低声下气不说，还得陪着笑脸说再见。

想着想着心里一阵阵难过起来，看着旁边的妈妈，被太阳晒的黑黝黝的，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为了今天赶集她肯定也没睡好，眼睛还有些红肿。

妈妈正望着那边的情形说:‘’一毛钱一捆，也太便宜了吧，上一集都还卖到两三毛一捆呢。‘’

这时又有几位阿姨走过来，边跟妈妈打着招呼边挑起葱叶来，还问妈妈这葱叶看起来嫩很，不知道吃起来辣不辣？妈妈说今早刚掐的，你尝尝。反正我吃着不辣，今年雨水多，没放过化肥。都熟人了，给你们几个五毛钱三捆，这一卖尽然卖出了一大半。

我轻轻对妈妈说，这样卖下去四笼葱叶连五元钱都卖不下，妈妈说：‘’今天人家都卖的便宜，就像你说的，大老远的担来总不能在大老远担回去吧。在说葱叶不像别的，到中午也就淹了，淹了谁还要啊？淹了送人都送不出去。‘’我不敢在说了，我知道妈妈此刻的心情有多焦虑。

刚一回头就看到集市入口处走来几位奶奶，她们每人头上都围着统一紫色的头巾，更吸引人眼目的是她们其中一个手里提着的大红色布袋，正当我好奇那么大一个布袋里面都装的什么时，那位提着大红色布袋的紫色奶奶从里面掏出一个热气腾腾像似刚出锅的‘’洋芋‘’。紫色奶奶们边问葱叶摊主们价格边尝着，正当我看得吃惊时，忽听旁边一位卖菠菜的奶奶在那抱怨说，这几个集市上的女人集集这样，不背个‘’背篓‘’着是……

没听懂菠菜奶奶的话，我回过头问妈妈，那几个奶奶是干嘛的？专门负责尝葱叶的吗？刚说完，旁边的菠菜奶奶还有邻近几家摊主都笑了起来，连着妈妈也笑出了声，当时不明白他、她们在笑什么...接着菠菜奶奶就说：‘’爱占小便宜‘’。

眼看紫色奶奶大队伍驾临，我赶紧把我们笼子往前挪了一点，紫色奶奶们还真是一家不漏尝了过来，快轮到我们是我从自己小笼里取出一捆提前备好供她们品尝。妈妈推我一把说：‘’你还怕她们漏尝啊？‘’

当挨到我们是心里还有点小激动，走在最前面的紫色奶奶问怎么卖？妈妈说：‘’要多的话就便宜点，我急忙递过葱叶给紫色奶奶们尝，妈妈说:‘’我这是旱地葱叶，没放过化肥，也没有虫子，吃起来也放心。正说着小卖部阿姨来了，她问妈妈上一集你咋没来嫂子？妈妈说：‘’上一集挖洋芋没顾上，‘’小卖部阿姨说：‘’这次我拿一笼嫂子：‘’家里人都爱吃旱地葱叶，我明天回娘家在给我爸妈带些。‘’

小卖部阿姨也不问价，只递给妈妈五元钱说不用找了嫂子，妈妈说太多了，说着从小笼里又取出两捆硬塞给小卖部阿姨，小卖部阿姨让我跟她去把笼子取回。这一趟没白去，小卖部阿姨还硬塞给我一大把糖。

紫色奶奶们看着小卖部阿姨一次一笼买就急了，说另一笼五元钱她们也买了，妈妈故作思考了一下，说行吧，这么热的天早卖完我跟孩子也能早点回家了。

看着小笼子里仅剩几捆的葱叶，妈妈脸上终于露出了笑脸。在看向四处，和我们差不多一起来的葱叶摊主们正焦急的在那边叫卖着。“卖葱叶了，一毛一捆，一捆一毛，买五捆送一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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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我们收拾去你婶婶那边瞧瞧，看她们卖的怎么样呢，说着又把空了的三个笼子套一起挑了起来。‘’

婶婶看到我们，高兴地说，刚卖完，正要去找你们你们就过来了，正好，今天卖完的早，我们带孩子逛逛。苗苗眼尖，看到妈妈笼子里剩的几捆葱叶说道：‘’婶婶，把那笼子给我俩可好，说着拉我一把，我俩自己去卖，不过卖回的钱算我俩的好不好？‘’妈妈笑了笑取下笼子递给苗苗，一溜烟功夫就不见了我俩踪影。

我俩边走边高兴地计划着卖来的钱要买什么，再一看笼子里静静躺着的葱叶，一下子没了刚才的热劲，你看我我看你突然没了主意。眼看快到中午了，一捆都没卖出。看到集市两旁越来越少的行人，心情更糟了。

望着眼前的小卖部，我突然有了主意，喊过苗苗，我俩挨个去小卖部问一下，苗苗瞪大眼睛一笑：‘’不早说。‘’

这是生平第一次踏进小卖部‘’卖‘’东西，别提有多紧张了，进去后：‘’苗苗推我让我说，我滴眉瞪眼让她说。‘’最后还是小卖部老板问我俩‘’买‘’什么？看着苗苗不啃声，只能我硬着头皮上了，我结结巴巴地小声问：‘’小卖部...老板，我们...卖葱叶，你...要吗？‘’小卖部老板摆摆手，不懂她摆手是要还是不要，我又壮着胆子走上前问了一遍，结果小卖部老板很不耐烦地说：‘’不要不要，赶紧走吧。‘’

走出小卖部，不知道是天热还是羞红了脸，脸上像火烧一样发烫，我瞪着苗苗问：‘’为什么你不说？‘’苗苗看着我一句话也不回，伸出没提笼子的右手轻轻敷了我脸颊一下，看着她眼睛里闪烁泪光，我赶紧说今天太热了，我们去前面买根‘’冰棍‘’吧，说着我先她一步走在了前面，心里虽难过的要命，但还要装作无所谓。

买了两根‘’冰棍‘’，给苗苗一根她还推三阻四不要，我接过笼子硬塞给了她。这时卖‘’冰棍‘’的奶奶问我们：‘’小丫头‘’，在那‘‘买’’的葱叶，我急忙说‘’不是买的，是卖的‘’,‘’冰棍‘’奶奶又问：‘’怎么卖？‘’我说：‘’一捆两毛，三捆五毛，‘’冰棍奶奶走过来在笼子里翻了翻，取出三捆，给了我当时买‘’冰棍‘’时给她的那五毛钱。

这下可高兴坏我俩了，虽然是早上妈妈给我的同一张钱，但这会攥在手心里已经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了。是渴望、是惊奇、是感动、……

笼子里现在只剩四捆了，我跟苗苗商量了一下，各带两捆去卖，谁先卖完回家过河时被背，妈妈给的五毛钱顶‘’冰棍‘钱了。‘’约好了地点一秒不停就出发了，这下更有的拼了。兴许是刚才赚的钱给了我俩自信，也不像开始那么胆怯了，一路走一路问。我来到一家‘’窗帘店‘’，好巧不巧正赶上人家吃午饭，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还是问出了口，这家人都很客气，说两捆都留下，拿了钱后刚出门就撞上妈妈跟婶婶，婶婶问我苗苗呢？我说我俩前面就分开了，约好在大柳树下碰面，妈妈说：‘’赶快去找找，要回去了。‘’

婶婶又说：‘’就到大柳树下凉着等等吧，不然一个来了一个又走掉了。‘’

我给妈妈婶婶正说着第一次进小卖部的经过时，苗苗也回来了，她激动的抱了抱我说，你们快猜我两捆卖了多少钱，我第一个说‘’四毛，‘’苗苗又让妈妈猜，妈妈说：‘’五毛……‘’她摊开因攥的太紧皱巴了的五毛钱，激动的差点没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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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苗苗偷偷告诉我说：‘’她今天终于实现了她梦里所有的愿望了，‘’我问她：‘’什么是梦里的愿望？‘’苗苗告诉我说：‘’就是当你每次特想吃冰棍、面包、糖果时，你就告诉自己这些梦里都会有的。‘’

冰棍、糖果、面包只能在梦里才会有吗？我不知道……

满载而归的路上，多了几分喜悦。也多了几分惆怅，路过围绕在山腰下的小河、路过一望无际的田地……

放眼乡村的山山水水，我的笔下写不尽乡村的迷人和绚丽……

乡村，是我们祖祖辈辈生长的地方;

乡村，也是粮食的故乡;

乡村，更是农民丰收时、绽开笑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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