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位于黄河岸边,因连年战乱,村中人死的死,逃的逃,留下来的,除了老弱病残,便只有村头的打铁匠张松年。
张铁匠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皮肤黝黑,力大无穷。战乱初起时,曾离家数年,不知所踪。归来时,父母双亡,只余下一个祖上传下来的铁匠铺子。他祭拜父母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开,独自守着铺子过日子。
渐渐地,他成了乡亲们的依靠。哪家老人病了,孩子伤了,他都会拿出自己上山采的药,为大家治疗。有几次,流兵过村,他都及时带着大家上山躲避。久而久之,外人皆以为这只是一个荒村,没有了人家,前来骚扰的乱兵贼匪便少了许多。
每年春天,村里数不清的桃枝上,便开满粉色的桃花,落花时节,桃花似雨,如梦似幻。每当此时,张铁匠总要在桃花树下静坐几日,似在追思逝去的岁月和亲人。
铁匠铺生意冷淡,鲜有客人上门。张铁匠却是终日忙碌,熊熊的炉火映红了他健壮的身躯,即便是寒风刺骨的冬日,他亦是赤膊挥锤汗流如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引来村中小孩驻足观看。
有胆大的半大孩子,便取来打制好尚未开刃的小刀小剑,胡乱劈砍起来,他也不恼,还叫过这些孩子,让他们挑选自己喜欢的兵器,条件是每天清早要来铁匠铺报道,孩子们自然满口答应。
第二日一早,十来个孩子来到铁匠铺。张铁匠便教他们一些简单的功夫,孩子们学得颇为认真,练习亦努力。
三年后,张铁匠再次悄然离去。
那些孩子已经长大,可以保护自己和村子。他给他们留下了足够多的武器和药材,留下书信一封,说要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只要我们还活着,总会相聚。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铁匠一直没有出现。乱兵流匪愈来愈少,乡亲们的日子也一日好过一日。
两年后,陆续有逃难在外的村民回来,带回外面的消息:朝廷派出骠骑大将军,率兵平定了叛乱。皇帝昭告天下,让百姓回乡,安心过日子,同时免除全国税赋三年,休养生息。
至此,十年离乱,终于结束。
战功赫赫的骠骑大将军,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论对象。有人说他年少英俊,皇帝有意将公主许配于他,却遭到婉拒,说已有青梅竹马的意中人。有人说他年富力强,娇妻美妾,儿女绕膝,生活美满幸福。有人说他大器晚成,年愈花甲,却是武功卓绝,横扫千军。
这些传言,也传到了桃花村。村民们一笑置之,大将军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他们更想知道的是铁匠张松年的消息。
张铁匠那十几个小徒弟,如今已是翩翩少年。他们每日轮流到铁匠铺中干活,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没有一日断绝,恍若师傅从未离开。
日子如流水般前行,五年时光很快流走。
村子里渐渐热闹起来,荒芜的土地,长出了绿油油的庄稼和蔬菜,鸡鸭成群,犬吠盈耳,小孩子们的欢笑声,充斥其中,犹如天赖。
铁匠铺的生意好起来,张铁匠的徒弟们,如今多已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会带着孩子来打铁,等待师傅归来。
依然没有张铁匠的消息。
倒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骠骑大将军,最近又成为人们谈论的对象。据说,他已向皇帝辞去将军之职,交还虎符兵权,告老还乡。
一日,铁匠铺外的路上,一匹高头大马,飞驰而至,长嘶一声,停在铁匠铺门口。
马上端坐一人,风尘扑扑,黑衣黑面,背后一把长剑。
他翻身下马,向正在打铁的丁小乙走去。
"老板,打一把刀!"
"好嘞,你,你是,师傅?师傅!"
哐啷一下,铁锤落地。
“师傅,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已经当了爹的小乙扑到张铁匠怀里。
张松年咧开大嘴笑道“小乙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尿裤子的事儿呢!哈哈哈哈......”
“爹爹,谁尿裤子了?”小乙两岁的儿子跑了过来。
小乙臊的满脸通红,“师,师傅,你能不能别一回来,就,就笑话我。”
那一天,铁匠铺格外热闹,全村的人都来了,大家有的送米,有的送蛋,有的送菜,有的送肉,把小小的铁匠铺堆得满满的。
正值阳春三月,百花争妍。桃花村的桃花开得正艳,压弯了枝头,染红了姑娘们的脸颊。铁匠铺传出来的欢笑声,传出去老远。
天黑下来之后,街上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张铁匠来到桃树下,今夜无风无月,唯有满树桃花相伴,他又忆起了那个叫小桃的女子。
便是在这棵树下,他们情定今生!
亦是这棵桃树下,她宁死不屈,自刎身亡!
冠盖满京华,公主亦美貌,可是他的心早已留在了这棵树下。
漂泊半生,归来华发早生,余生再不分离!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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